桥妧枝抿唇,犹豫道:“沈郎君,这番场景……”
沈寄时动作一顿,压下心中暴戾,“我带你出梦,一些阴德而已,过些时日就能攒好。”
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桥妧枝小声道:“若是这个时候出去,那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沈郎君,这是梦中,即便是不符合常理,他应当也不会发现吧。”
“女郎想如何做?”
桥妧枝越发有些心虚,声音细如蚊蝇,“沈郎君,你是男子,不在意这些,要不,我们换一换?”
沈寄时:“……”
他垂眸看她,入目却是云鬓乌发,金色的蝴蝶钗簪在上面,栩栩如生。
曾几何时,这也是他梦中场景。
见他不说话,桥妧枝越发心里没底,正想说要不还是出去吧,却听头顶传来一声:“也好……”
她诧异抬头,喜烛晃动间,看不清他的神色。
程林醉醺醺推门而入时,率先看到的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酒喝得太多,他头晕目眩,踉跄走到床边,视线模糊间,隐约间看到坐在床上之人似乎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她长着什么模样,是否对他真心,他都不在乎。
他一心想着,成了相国大人的乘龙快婿,以后进入官场,自是官运亨通。
抬手想去摸眼前美娇娘,只是手刚刚伸出,一阵醉意袭来,程林猛地栽倒在床上。
桥妧枝缓缓从屏风后走出,看到坐在榻上的冷面郎君,心虚道:“沈郎君,你有没有事?”
沈寄时对上她的视线,微微抿唇,声音一如往常,笑意却不达眼底,“女郎,我无事。”
桥妧枝:“……”
这当真是无事吗?
梦境走得飞快,弹指间,便是数年
程林的梦对于天下所有读书人都称得上是美梦,他一入京,便娶得相国大人家独女为妻,不久后,高中状元,圣上对他赏识有加,许了他京中七品官职。
他汲汲营取,倚靠岳家,一路扶摇直上,而立之年,便已官升五品。五年后,他主张变法,朝野上下焕然一新,不惑之年,桥相国辞官归乡,他深受圣上器重,一跃成为了众官之首。
为官多年,他虽做不到两袖清风,却也算是为国为民。
于家中,他妻妾和睦,虽子嗣稀薄,只有妾室所生的一个儿子,可也称得上圆满。
唯一遗憾的,便是这个儿子并不争气,整日招猫逗狗,成了远近闻名的纨绔子。
程林五十岁那年,他这不成器的儿子因在青楼争风吃醋打死了人,死者亲属要抓他去报官。
他只有这一子,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于是抖着手压下状书,拿出三百两银子送给了死者亲眷,摆出做官的派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儿命是如此,收了银子,也不算白死!”
程林位列相国,可以称得上一手遮天,那户人家纵使再不甘心,也只好忍气吞声,含泪收下买命银。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鸡蛋裂开一条缝,便会吸引无数苍蝇,再小的墨汁落入清水也会将水搅浑。
商贾贪官借此纷纷拜访结交,程家的钱库日渐丰盈,远胜做官的前二十年。
朝廷水渐浑,七年后,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败露,圣人震怒,与之有关的人全部抄家流放,程林与他那唯一的儿子也被直接送上了断头台。
长安东市,刑场之上血迹斑斑,上一个被砍头之人的血还没有干涸,下一个人头就已经落地。
程林跪在刑场上,不禁想起这七年间,自己所做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