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低垂,表情在阴影中晃动,叫人窥不清楚:“爹爹早些休息。”
卫铭拍了拍他的肩,长叹一声。
到底也算是自己看大的孩子,卫铭心中挂念江辞宁,自然也是一夜辗转难眠。
说到底当初齐帝收养辞宁,是出于愧疚不假,但这愧疚又能有几分?
天子昏聩,他戎马半生,不也还是落得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更何况辞宁这样一个外姓公主。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事用将军。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生出这样的感慨。
思绪颇多,卫铭临到天色蒙蒙亮才睡着。
然而还没歇下去多久,卫铭记被护卫吵醒:“将军不好了!小世子回华京去了!”
卫铭猛然从梦中惊醒,七魂先散了六魂,面皮发抖:“叫你们看住他的人呢?!”
护卫欲哭无泪:“小世子悄无声息打晕了看守的人,我们也是临到换班才发现……”
卫铭气得跳脚,怒喝道:“还不快去追!!”
“砰——”
桌案上的墨兰被人扫落,宫人立刻跪了一地。
顾行霖胸膛起伏,神色阴翳:“反了!她眼里究竟有没有孤!”
幼安坐在美人榻上,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皇兄待她那般好,这些年东宫得了好东西,哪样不是往毓秀宫送,她倒好,此前要跟她那泥腿子表兄成婚,现在又要赶着嫁给那个疯子——”
“闭嘴!”
幼安被眼前面目狰狞的顾行霖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开口:“皇,皇兄……”
顾行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生生压下怒气,浮现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幼安,是孤不好,吓到你了。”
幼安抚了抚胸口,这才道:“皇兄生气也应该,实在是长宁不知好歹,辜负了皇兄待她的一片真心。”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顾行霖的表情,试探着开口道:“皇兄,要我说来您也别气,谁不知那大燕皇帝就是个又丑又坏的疯子。”
她冷笑:“据说那疯子喜以虐杀少女为乐,送入宫中的女子谁不是被血淋淋扔出来的,我看啊,长宁嫁过去也难逃一个死字。”
顾行霖坐在一地狼藉中,双手置于膝上,分明姿态沉稳,却莫名透出一种强压的暴躁感。
“幼安,孤的选妃大典还有多久。”他的声音透着一丝奇异的柔和。
幼安思索片刻:“皇祖母的寿宴在五日后,这么看来,皇兄的选妃大典也不足十日了。”
顾行霖忽然笑了下:“如此看来,长宁和亲到大燕定是在孤大婚之后了。”
他唤幼安:“幼安,皇兄有一事与你相商。”
幼安挑了下眉:“皇兄且说。”
顾行霖眼神阴沉:“附耳过来。”
幼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人,宫人们很有眼色,立刻退了出去。
顾行霖在她耳边低声絮语,片刻之后,幼安表情微怔,又很快垂眸遮掩。
顾行霖的手指在桌案上轻叩:“听明白了么?”
幼安喉头发干,轻声说:“幼安明白了,皇兄放心。”
或许是因着心里揣了事,第二日上课的时候,幼安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自然心不在焉的不止她一人。
诸位贵女时不时就要抬头偷看坐在窗边的那道清丽背影。
虽然圣上还没颁布圣旨,但长宁被封为和亲公主的消息早已传遍朝廷内外了。
这长宁公主是疯了不成?旁的人避之不及,她竟自请前往。
倒是另外几个适龄的公主看江辞宁的眼神中都透出几分感激。
幼安玩弄着自己香囊上的琉璃珠,心中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