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都想起来了,他还记得那是六年前的一个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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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夏日,庆山城。
此时正值梅雨季节,雨已经下了足足有七日久。但今日也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仍淅淅沥沥地下着,整个庆山城都笼罩在水雾中,
不少地势低洼的地方,早已被漫上来的雨水给淹没了。
城内,人迹寥寥,街道两侧不少店铺因雨水而歇业,只有零星几人撑着油纸伞,踏着湿亮的青石板路而过。
忽然,街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只见,一个穿着好几处补丁的蓑衣,头带着破旧蓑帽的瘦弱男孩,急匆匆地朝某一方向奔去。
那个男孩正是十岁的陆漓。
在街道拐角的地方,突然一对父子冒出来。而正埋头赶路的陆漓,来不急刹住脚步,径直与其中一个人相撞。
“嘭!!!”登时一道很重,很响,其中夹着细微闷痛的声音在街道上传出。
陆漓因体重过轻,不仅被那人撞击得重重摔在坚硬的青石上,头戴的蓑帽也被击飞,掉进水坑中,溅起水花。
刹那间,刺骨的凉风裹着雨水,直直迎面朝他浇来。
可是,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所处的环境,只是满脸焦急地查看怀里的东西,见完好无损后,手紧紧护在胸前,嘴里缓缓松了口气。
与之同息,陆漓头顶响起一声暴怒的骂叫声:“你眼瞎啊!不知道看路!”
“都把小爷新买的衣服都弄脏了!”崔金剑看着被污水溅湿的衣袍,脸顿时阴沉下来,愠怒道。
“对不起。”陆漓一边费力地想从地下爬起来,一边轻声道。
崔金剑居高临下看着蓬头垢面,脏兮兮的陆漓,撇了撇嘴道:“真是晦气,哪里来的小乞丐”
“不过谁让你起来了?小爷我让你起来了吗?!”
“给我趴下!”
话落,崔金剑眼底盛满了恶意,一脚将正在起身的陆漓,猛踹倒在地。
砰然一声,陆漓再次摔到在地,漆寒的水浸入他的骨髓,巨大的疼痛席卷了他全身。
他耳边响起,骨头裂开的声音。
崔成斌撑着伞,神情淡漠扫了一眼跌坐在污水中,垂着眼神色不明的陆漓,沉声对崔金剑道:
“好了,金剑。今日是你生辰,你娘给你做了一桌吃的,我们快走吧。”
听此,一身反骨,就喜欢和他爹对着干的崔金剑自然不肯,但见他使劲摇头晃脑,大喊道:“不要!我刚买的新衣服就让这个臭乞丐给弄脏了。”
“我要、我要让他赔给我!”崔金剑看了陆漓半晌,蓦地指着陆漓道。
崔成斌眉头一皱,沉声道:“金剑!不要闹了,一个小乞丐哪里有钱能赔给你,快走吧,一会你娘该等急了。”
被崔成斌催促的崔金剑心里的怒火顿时烧得更加旺盛起来,哪里肯善罢甘休,锐利的眼睛上下扫量着痛地快没有知觉的陆漓。
忽然,他眼睛登时一亮,看到被陆漓紧紧护着胸前的东西,兴奋激动道:“小乞丐,你怀里藏的是什么”
“嗳,还敢躲,你给我拿出来!”
……
“呸,我小爷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一包草药,真是晦气。”崔金剑看着从陆漓怀里使劲扒拉出来的东西,失望不满道。
陆漓仰头,眼里含着万分紧张和焦急,道:“你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
本来崔金剑无趣地想收手,但余光瞥见凌乱头发下,一双幽兰如水洗过蓝宝石的眼睛,神色一凝。
旋即,他眉头一挑,嘴角泛着冷笑道:“小乞丐你这么想要那小爷我就偏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