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陪伴BY善养
1 “男人轻轻笑着,悠悠喝下一口酒。这是被珍藏了三百年的贵州茅台。然而他漫不经心的喝下去。好像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由他做来是天经地义。他当然有这种资本,明鉴山庄的大少爷自然可以喝最好的酒,抽最醇的烟,住最好的房子,骑最名贵的马,抱最漂亮的女人。那个最漂亮女人现在就在他对面,妩媚一笑便是风情万种。她轻启朱唇,用梦一样的声音叫他:‘于大少,我……’”……
该死!我低咒一声。这破电脑,又在文章写到一半的时候给我出状况!我烦躁的抓过烟盒。空的。
一条电线从天花板上摇摇晃晃的垂下来,上面挂着一只四十瓦的白炽灯泡。那是这间破旧的小公寓里唯一的照明设备。 我苦笑着看着这台别别扭扭的二手电脑。今天一晚上的心血又报废了。这对于以写字谋生的我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出版社的编辑说:“周作家,你这样可不行。还是换一台电脑吧。你总不能按时交稿,我倒是能理解你,但总编那里不好交代啊。”我说:“对不住您啊。给您添麻烦了。我正在努力存钱买一台新的。”心里暗骂:稿费那么少还总不按时给。每个月交完房租就没多少剩在口袋里了。买一台新电脑,我不吃饭了么?你要有本事就把我变成电脑得了。
牢骚归牢骚,稿子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写不然就真等着露宿街头,喝西北风过日子了。况且现在是夏天,这个城市在这个季节总刮东南风。
窗外的蝉鸣声嘶力竭。薄得惊人的墙壁的另一面,张家的醉鬼正在打老婆。肉体激烈碰撞的声音,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小孩惊恐的哭声清清楚楚的传到我的耳朵里。我还听到另一位邻居的叹息:“张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又在打老婆了。”他的老伴儿说:“还不是因为那女的在外面偷人你干什么?别去!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少给我惹事!”
刚刚写的几行字僵直的排列在抖动的显示屏上。小说里的主角喝最好的酒,抽最醇的烟,住最好的房子,骑最名贵的马,抱最漂亮的女人。而我只能住在如此简陋的环境里,抽最劣质的卷烟,有时候比方说现在,我连最劣质的卷烟也抽不上。
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旧T恤和同样松垮不堪的短裤,靸着一双大拖鞋。我就这样出门去买烟。推开门,吵闹的声音更加清晰的传到我的神经里,搅得我头晕。我摇摇晃晃的走过一堆煤球,一堆陈年的烂白菜帮子;绕过横七竖八摆着的自行车和别的什么杂物;躲过天花板上突然掉下来的一只壁虎(也许是蜘蛛或是其他的小生物)最后被横在地上的锈钢管绊了一下,总算是安全的离开那栋年代久远的公寓楼。
夏夜的风带着三分燥热扑面而来。空气中掺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路边垃圾桶的酸臭味,万年青微涩的清香,汽油味和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搅和在一起,刺激着人的嗅觉。路灯昏黄的光下总有一大群小飞虫做着布朗运动连夜行的虫豸们都追求着光明呢!然而这里是这个繁华都市中最阴暗的贫民区。
买了烟,我一个人慢腾腾的往回走。心里估摸着张家俩口子的冲突此时已经告一段落了。
两个人快速的从我身后走来,一会儿就走到我的前头去了。那个女人一边走一边数落身边低着头的男人:“你说,这是你丢的第几份工作了!为什么每份工作你都干不长?……不适合你?你不喜欢?你以为你是谁啊?现在工作这么难找,由得你挑三拣四么!……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付得起新房子的首期?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结婚?……随时可以?你说得轻松!告诉你!我可不想结婚以后还住在这个破地方!没有房子,咱们结婚的事情免谈!”
一辆出租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扬起的灰尘几乎让我窒息。
除了这些,除了我,路上再没有别人了吧。毕竟现在已经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