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纲!”
说罢,他便跪下来,“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的时候,他干瘪如橘皮的前额高高肿起,瘀痕隐现,枯瘦的身子摇摇欲坠,旁人伸手去扶,他还坚决推开,犹自整理好项上乌纱,昂首挺胸跪在御前,像一棵经霜不倒的松柏。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于是荀秋两派才刚平复下去的战火,又再次点燃。
秋派众人紧随程御史的步伐,“呼啦啦”跪倒一片,一面唾骂太子色胆包天,竟罔顾皇后娘娘多年养育之恩,行如此悖逆之事,实在无君无上,合该重处,一面又感念老御史一把年纪还为社稷操心至斯,委实不易,望陛下虚心纳谏;
还有人搬出已故征北将军的名头,怒斥太子怠慢功臣遗女,天理难容,恳请陛下千万要为晏清郡主做主,断了她与太子的婚事,以儆效尤。
荀派则说程御史颠倒黑白,居心叵测,明明是有歹人假借晏清郡主之口,向太子传书相见,这才引出一系列乌龙祸事,太子从头到尾都未曾逾矩分毫,还平白担了个“见异思迁”的污名,委实可怜,不仅不该罚,还要大大奖赏宽慰才是。
且程御史身子骨一向硬朗,昨日和自家孙儿一道出城围猎,都能亲自上马拉弓,箭无虚发,狩猎完还一口气啃了三只蹄髈,全不费劲儿,眼下这番矫揉做派,分明是故意示弱博怜,大有威胁圣上之嫌,其心可诛,万不能容!
秋派表示这不是装的,程御史年事已高,身子早已不济,昨日只是回光返照,请荀派的人不要吹毛求疵,转移话题。
荀派则说如果不是装的,那就是猪蹄髈吃多了,欠猪蹄子蹬,索性再赏他个一二十斤,让他一次被蹬个明白,等什么时候脑袋瓜也被蹬成猪蹄髈,人应该也就清醒了。
……
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吵到最后都有些不入流,有几回还差点撸袖子直接上手,把“名士风流”打成“名士下流”。
天禧帝扶着额角,在玄冕垂落的十二旒玉珠后头直摇脑袋。
荀勉之作为荀派首领,当朝尚书令,荀家如今的话事人,则始终阖眸抱着笏板,缄默不言。
萧意卿身为当事人,亦和平常一样负手傲然立在百官前头。无论两边吵成什么样,他都不屑一顾。
然眼尖的还是瞧出来,他今日的冷淡里头,明显多了几分心不在焉。有几回身后的官员吵得太激动,笏板打到他胳膊,惶恐地同他告罪,他都没反应过来。
秋道成一张国字脸憋得通红,很想张口帮自己人说话,尽快把话题从“猪蹄髈的九十九种做法”,拉回到“太子的九百九十九种废法”。
怎奈两个老对手都这般安静,他身为秋派首领,也不好贸贸然站出来,显得跌份儿,于是只能强装镇定,继续捻自己的络腮胡,一张毛脸都快被拔成生鸡蛋。
可他能忍住,他的外甥吴兴王,则没他这般好的定力。
打从上朝伊始,吴兴王的下巴就翘得快要捅穿太极殿东堂顶上的藻井,不等双方吵出个所以然,就一马当先跪在程御史身旁,正气凛然地朝天禧帝拱手。
“启禀父皇,东宫之事关乎国本,切不可轻易动摇。谨美自幼端方守礼,洁身自好,哪怕将女子送到他榻上,他也不会动一点歪心,又如何会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行如此悖逆之事?定是有人蓄意构陷!还望父皇下旨,命廷尉府彻查,将那幕后真凶揪出来t?,还谨美一个公道!”
说完,他也“梆”地叩了个响头,红着眼睛在殿上长跪不起。
仿佛天禧帝不答应,他就要为弟弟去哭倒长城。
荀派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官员撇嘴哼哼:“王爷这话说得可真好听,要不是昨日下官亲眼看见你带着一大帮人堵在华林园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