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深爱的男子手刃自己最宠爱的侍君呢!
试问古往今来,还有哪个皇帝愿意为一个早早亡故的男人做到这一步?
穆念白心中只觉得十分不解。
幼年时那些惨痛的经历和对生父的眷恋早已经在多年来的出生入死中褪了色, 随着扬州城中那条波澜不惊的长河静静流向了远方。
她其实早已经把小时候的事忘得差不多, 但凭借残存的记忆,穆念白可以断定,从她记事起, 到慕容氏南下杀死穆白, 她从来不知道沈宜兴的存在。
她既没有回扬州给被旁人戳着脊梁骨骂不贞的穆白澄清撑腰, 也没有给扬州这一对凄风苦雨的孤女寡夫送过什么保证生活的物资,甚至连寄托思念与爱恋的书信, 她也一封没有写过。
穆白一开始, 还会倚在狭小的窗户边,绞着帕子, 咬牙切齿地骂几句“死鬼”“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谁会想她”“不如死在外面”。
后来, 为了养活嗷嗷待哺的穆念白, 穆白不得不接下远远超过他承受限度的绣活。繁琐沉重的劳作渐渐压垮了他纤弱的双肩, 穆念白再也没有听见他骂骂咧咧地诅咒那个“不识好歹”“恩将仇报”“不思悔改”的女人。
穆白只是一味凑在昏黄的烛火下, 仿佛永远不知疲惫一般, 不眠不休地缝补手中的衣物。只是她仍然会时不时地抬起头来, 用柔和的目光默默端详着摇曳烛光中, 穆念白酣然熟睡的面容。每到这时,他就会静静地流下一滴泪来。
再后来,慕容氏带着豪奴健仆闯进来, 穆白匆匆将她锁进碗柜中,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叮嘱她千万不要乱跑。
年幼的穆念白用近乎野兽般的本能嗅到空气中危险的味道, 她努力t?缩成小小一团,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一声不出。
她躲在阴暗腐朽的碗柜中,从两扇柜门之间的缝隙中,隔着空气中飞舞不停的灰尘,看见穆白无力的挣扎,看见慕容氏趾高气扬的嘴脸。
她眼睁睁地看着穆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二十余年过去,穆念白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穆白亲吻自己额头时,那冰凉又柔软的触感。
到死,穆白也没有等到沈宜兴的身影。
慕容氏骗她说穆白是心坏怨怼,郁郁而终,沈宜兴对此深信不疑。
她因此不想再看见有关穆白的一切,把他留下的幼女托付给正夫苏氏照料。
苏氏骗她说穆念白在扬州一切安好,只是贪恋富贵,怯懦软弱,恐怕担不起皇室的重任,不如留在扬州,做一个富贵闲人。沈宜兴对此也深信不疑。
她因此不再过问有关穆念白的一切,只是命令管家每月拨银子到扬州去。
就仿佛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穆白和穆念白这两个人一般。
穆念白在被接回京城后就从旁人口中或多或少地听说了沈宜兴的这一段往事,那时她还在疑惑,沈宜兴此人,虽说有时会有些望之不似人君,但也是尸山血海中冲杀出来的。
女人们争霸天下,缠斗不休时的虚与委蛇、明枪暗箭,她只需一眼就能看穿。可小男人们愚蠢浅薄,可笑卑劣的谎言,她为何怎样都看不穿?
现在她终于渐渐参透了沈宜兴的心理。
她并不是看不穿那些可笑又荒谬的谎言,她只是在愧疚,只是在后悔。
她的愧疚与后悔在穆白死后愈演愈烈,浓烈得让她难以忍受。
她也许早就知道是自己的不闻不问害死了穆白,是自己的薄情多疑害死了一个痴心错付的男人。
但是她不愿意承认。
对她来说,比起让她承认是自己害死了穆白,害苦了穆念白,相信穆白是因为心怀怨恨才郁郁而终,相信穆念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