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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她到底喜欢什么?

不断向内探求的欲望将她拉向漆黑无垠的沼泽,那里除了窒息,似乎还翻涌着烂了很多年的最纯粹的愿望。

愿望,才是迈上喜欢之路的最初也是最终的一步。

那她的愿望是什么呢?

她俯下.身,用手不断拨开软如脂肪的恶臭淤泥,不断向下求索。

然后,爸爸的脸孔浮了上来。

那副面孔鲜活的好像只是睡着了。

迪妮莎停住动作,她像是想到什么般捧起那张脸。

对。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想做的、想立刻完成的愿望,只能是治好爸爸的病。

所以她喜欢做的事,是:救爸爸。

可心底有一份悲哀在流淌,那份悲哀在悲哀她的认知,她的悲哀转而开始可怜她自己。

脸孔在手中渐渐融化,如流淌的水银流出手心,沉入更深处的淤泥。

她定定的看着那些液体人面彻底消失在泥水里,又发了疯般不断向下挖。

最终,她在淤泥的最底最底层,挖到了一枚破烂的相机。

滋滋……

相机还维持着最后一丝电量,荧幕闪烁着,显现灰白到发青的全家福照片。

左边是年轻的爸爸,右边是漂亮的妈妈,最中间叼着棒棒糖的花裙子小女孩——是她自己。

她彻底解脱了……

从那份悲哀的空洞的情绪中。

她终于发现自己心底最卑微最深刻的愿望,仅仅只是再次与父母幸福而平凡的生活在一起。

但更痛苦的情绪攫住她。

因为这样简单的渴望再也没有实现的一天。

“奇娜。”

“奇娜。”

“迪妮莎。”

她木然的回到现实,眼眶却干涩的流不出一滴眼泪,也根本没注意到对方叫出了什么令人惊恐失措甚至到落荒而逃的名字。

女人的手按在她的头顶,对方用没有回旋余地的口吻问她。

“你在害怕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形容。

只是失落的说:“啊……突然想吃妈妈的馅饼了。”

刚出锅的馅饼,饼皮酥脆,咬破一角后,还会流出鲜美的汤汁。偷偷吃一口的话,舌头不仅会被烫麻,还会被厨房冲出来的妈妈教训一顿。

“牛肉圆葱馅的……”

“好香啊……”

真的好香啊。

固定头顶的力度带来强有力的安抚,她闭上眼品味馅饼鲜美的滋味,却按住头顶那只手,在现实与记忆中沉沦虚实的温暖。

女人盯着她,没有说话。

只是对比探究,她显得若有所思。

雨下到半夜依然没有停。

迪妮莎躺在床上没有说话,但她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

长长的银发如瀑布散落在枕头上,身后有一只手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理它。

她突然放弃了手中的抱枕,将头转向对方。

客厅里的地灯还亮着。她今天不想在太过漆黑的环境里睡,但又不想在卧室亮一宿刺眼的灯,所以客厅里的地灯刚刚好。

女人正侧躺着,对方用手掌撑着脸注视她,散落下来的长发带着一种流水般的顺滑质感。那双狭长凤眼后的双瞳犹如深渊,在黑暗中蒙上一层朦胧的阴影,让人看不真切。

她觉得那双眼瞳深处好像没什么情绪,又好像翻涌着什么漆黑让人胆怯的暗流,但不管是什么,她只知道那双眼正一眨不眨,俯视般凝望着她。

“还不睡么?”

女人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