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洪山救的人太多了。”闻九玉抬眸,看着前方被霓虹闪烁照耀出五彩斑斓的夜空,轻声道,“受了恩惠的人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利益联盟,也形成了一个……无意识的、互相绑架的道德囚笼。”
“对侯子芳如此,对楚开元亦如此。”
“就像你胡叔叔,”闻九玉摇头笑,“你以为他吃饱了撑的,愿意管你们家闲事?”
说着,闻九玉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没有人愿意管的。但人在群体里,就会失去理智。当你爸爸闹离婚的时候,每个人不论出于道义、还是人情,都免不得劝几句。”
“可当那么多的回声叠加在一起……”闻九玉的声音骤然变得极轻,“是会杀人的。”
楚衍耳边,有什么东西轰地炸开了!炸得他耳朵嗡鸣、连思绪都有了一瞬的凝滞。
“而把你爸爸逼到这个份上的,是你的外婆侯子芳。”
又是一声轰然巨响,楚衍整个人被炸得浑身僵直、四肢发麻。
“为什么不离婚?”闻九玉哈哈大笑,“楚开元一个童养媳,他凭什么提离婚?他有什么资格谈婚姻自由?”
闻九玉的声音骤然尖锐:“从古至今,哪一个童养媳不是这么过来的?”
“他委屈,侯子芳不委屈吗?”
“他被所有人要求为柳家奉献,侯子芳没有吗?”
“他楚开元凭什么不服?”
闻九玉一字一句,声声重锤!
楚衍僵硬的抬起手,捂住了眼。
他从没听过如此恐怖的故事、如此绝望的过往。从来人间的故事里,有正有邪、有英雄有坏蛋。唯有他们家三代人最深的纠葛里,竟没有谁是真正的坏人。
他的外公,桃李满天下,仅有一点守旧观念与对家族的私心,有错吗?
可是他的外婆,白手起家,不知经受了多少风吹雨打,才攒下小小的妙言,她爱逾性命,又有错吗?
他的父亲,知恩图报,数十年如一日守卫着恩人的心血,最后只想要一点点自由与尊严,有错吗?
可是,他的叔叔伯伯们,受益于老师和师母,出于善意与道德,试图维护大家和谐,又有错吗?
楚衍剧烈的喘息着,感觉自己成了一只落网的飞蛾,在无力且无望的挣扎。
因为,面对坏人,他可以期盼、甚至帮助英雄去获胜。但面对的是一群好人纠缠出的恶果,又该如何破局?一场代代相传的悲剧,一场永无止境的死局。
直到离奇的真假少爷爆出,才离奇打破了这宛如失控蚂蚁的死亡循环。
好荒谬啊!
所有的一切都好荒谬啊!
好像20年来莫名承受的委屈,成了一场笑话。一群大人的勾心斗角,最后呈现的竟是一个健壮的熊孩子肆意殴打小病人的生活日常。
更荒谬的是,等他找到了真相,才发现自己的委屈,竟然是最微不足道的。毕竟比起两位“童养媳”,比起他们所面临的那密密麻麻却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区区一个熊孩子柳东阳,又算得了什么?
他是打不过,可他坑回去的次数真的少吗?他与柳东阳的互相仇恨,真的只是柳东单方面的仇视吗?
高峰期渐渐过去,交通拥堵终于缓解了些许。
闻九玉打开了一条窗缝,汹涌的热浪立刻顺着缝隙挤了进来。车外的噪音与污浊的尾气,也骤然变得分明。
“是不是更不开心了?”
竭力迫使自己平静的楚衍无力回答。
“但我觉得你现在可以开心点。”
楚衍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闻九玉随手丢了包清口糖到楚衍怀里:“你想想现状,股份到手了、柳家进去了、柳青青更是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