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映照出来的自己, 也跟着摇晃。
镜面中, 自己裎身,解去衣服,跪着摇晃的时候,看起来很狼狈。
青色、紫色、棕色。方形、圆形、铜钱形、尖刀形、火钳形。
从锁骨到小腹。
白行玉怔怔盯着剑面, 第一次如此专注地数自己的黥刑疤痕。
以前他不愿意看见这些疤痕, 宽衣解带时总是闭着眼。
锦水将双泪是比水还纯净的好剑, 照得那么清晰。
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失而复得的剑讲述这一切, 只得怔怔道, “锦水将双泪,你莫要看我了。”
“你去看看他。”他对着剑轻眨下眼睫。
镜面折射出船舱那一角, 古鸿意的背影。
古鸿意单腿跪着,三下五除二扯去李守义那捉襟见肘的上衣,胡乱一团,便直接扔出窗外, 沉入水波中。然后古鸿意抬起手肘,一把将长发捞到脖颈一侧,整个光洁的脊背便全露在月光下, 骨骼走势与薄肌线条, 被月色投射出很清晰的阴影。
“锦水将双泪, 你也莫看他了。”白行玉偏头皱了皱眉心, 轻手把剑放倒,又摸了下剑身。
这样也不能捂住剑的眼睛。
他便把刚刚解下的古鸿意的衣裳叠了叠, 盖到锦水将双泪上。
一阵夜风穿过船舱,他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裎身很久了。
快去换衣服。
“我已换好,便去船舱外等你。”背后,古鸿意的声音传来。
听到声响,他正套了一半的头,反愣了愣,就这么整个人缩在红绸缎里静静等了一会儿,估量着古鸿意已离开,他才慢慢从缎子里探出头来,谨慎地慢慢偏头,盯一眼那个位置。
确认古鸿意确实离开了。穿穿穿。
白行玉换好千红一窟准备的衣服后,重新伸手把锦水将双泪扶起来。
他盯了盯剑面中自己的样子。自己其实看不出个好坏来。
然后,他把剑搂仅怀里,额头支着剑柄,垂下眼眸,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锦水将双泪,你告诉我,他……”
他学着古鸿意的样子跟剑说话。
先清清嗓子。尽量郑重、虔诚。
虽然不知道自己一个哑巴清嗓子有何用。
“我看不明白他。”
锦水将双泪“叮”一声倚靠在他怀里:
“如何应付师兄师叔?那我们成亲。”
“我不仰慕你。”
“我没有任何分外的情义,对别人也一样的。”
“我们只是在师兄面前装装样子。”
以上发言,并非出自锦水将双泪之口,它只不过是滟滪堆下,白浪淘洗出的一块玄铁。
铁岂会说话。
但它的主人已目光空空,把额头重重抵在墙壁上,许久一动不动了。
“锦水将双泪……那他会走吗。”
主人垂下眼帘,揉了下额头压出的一方红印。
锦水将双泪很安静地泛着水的波光,与芍药的柔光,没有再回答他。
白行玉按了按不自主下陷的眉心,又一指挑开水红滚着银线的衣襟,看一眼小腹的黥刑。
他摊开手腕,重重按了按腕心。手脚筋全断了,运开碧血莲花蕊的时候,挥剑很吃力。
今夜,自己还能再撑一场战斗,这便是极限了。
盯着自己的腕子,他沉思了片刻,眼眸跳了一下,某些纷乱的思绪,呼地清晰了:
离开明月楼后,一步一步,都靠古鸿意。
从救风尘,到对峙残月,到重举霜寒十四州杀追兵,再到袖玲珑暗器杀黄家三兄弟,乃至斩首李守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