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还有二十米。
秦镇邪几乎能看清为首的庞兴达狂怒的脸。一排排弓箭抬起,突然,一个官兵被石头砸倒。下一瞬,几十块石头从土地里冒了出来。那是人。几十根火把倏忽亮起,成百个声音齐声呐喊,莽莽山林中冲出几千条汉子,提棍拿棒,赤条条的胸膛爆发出雷霆般的吼叫。官军中响起一声惊呼:“合山贼!”
合山的流民怎么会在这儿?庞兴达尚来不及思索,那伙悍匪已经冲了过来。火把划过夜空,射向官兵,卞三秋不失时机地送了把大风,顿时火势燎原,庞兴达坠下马,摔断了腿。满山满野的喊声传来,颤动大地的脚步声震碎了这几百号官兵的胆子,从天而降的火雨更犹如天灾。官兵纷纷调转马头,朝娄京城逃去。
庞兴达从慌乱的人群中爬起,可腿还没站起来就被人踩下去。无数只脚从他背上腿上踩过,他的脸深深压进了黄土里,直到他猛地被一个流民从地里拔起,跟其他十几个官兵一齐被绳子绑成一串,让那群蓬头污面的难民拿着棍子抵着背大声吆喝着送进山里。
那群匪徒敢放火是有原因的,合山脚下的草全给他们砍光了。他们盘踞在合山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山里有口泉。庞兴达想不通这伙山贼为什么要拦官家的人,直到他看到了自己挥鞭吓唬的那个半大小子。那臭小子正站在玉无虞旁边,激动地说着什么,一看到他,那兔崽子就投以愤恨的目光。
紧接着,他被押到了一个大汉前。那汉子凸脸颊凸鼻子凸额头,一双虎目凶光闪烁,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问:“你就是庞兴达?”
庞兴达在屈服和顽抗间犹豫了两秒,举起笑脸道:“大哥,你放了我,我给你钱。”
那汉子“啪”地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寒声道:“拿刀来!”
庞兴达慌了:“大哥,你拿刀干啥?有事咱们还可以商量,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我爹很有钱,非常有钱!”眼看寒光闪闪的刀近了,他大喊道:“我是丞相庞贵之子,你杀了我,官军一定会来打你们!到时候你们这伙人一个都活不了!”
此言一出,林子里人有些动摇了,劝道:“舒大哥,你再想想?”
“想个屁!”舒大举刀对那汉子骂道,“你肚子里还有玉公子的米,要劝我你先把那米吐出来!那群抢米的难民就是这姓庞的撺掇的,他害死了我一个儿子,害死了你们的妻子、儿女、父亲和母亲,逼得我们和合山贼抢地盘,你们埋在山里的每一个兄弟都是他害死的!他爹是庞贵,是下令把咱们赶出城拦在城外的大奸臣,是让咱们乐州父老乡亲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俺们今天抓住他那是老天有眼,兄弟们要贪生怕死要留他命,举起手!俺给你们粮食,你们现在就走!”
林子里一片静默,人们的情绪显然已为舒大的话所煽动,双目仇恨地盯着庞兴达。初三怒吼道:“砍了他!给廿七还有父老乡亲报仇!”
树林中顿时响起一片喊声。
“砍!砍死他!”
“砍狗日的!”
庞兴达知道自己大祸临头,吓成一滩软泥。这喊叫令他想起小时父亲宰猪时猪可怕的嚎叫声,如今他也像那猪一样给揪着脑袋压在土上,跟猪一样从眼睛里淌出水呜呜嗷嗷地叫喊双腿乱瞪乱弹。
这一刻他脑子里闪过一生许多杂乱的片段,印象最分明的竟然是他爹给的偷割下来的一段猪尾巴。那是尾巴墩子,肉顶多,油顶厚,他这辈子都没再吃过那么好的东西,油滋滋亮晶晶热乎乎软糯糯,一滑就溜进了胃里。他跟爹感慨要以后能天天吃猪尾巴就好了
手起刀落。庞兴达人头落了地,给高高的挂在树上。那十几个官兵陪着他吹风。
舒大处决完庞兴达才来跟玉无虞叙旧。
自从他们第一次被抢米后,来抢的人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