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个走投无路的穷光蛋。兴许正是因为走投无路,老板看见大半夜桌边坐了个浑身是血的人,非但没有害怕,还拿出了最好的酒。
祝衫清说:“这是什么酒?”
老板道:“驱魔酒。”
祝衫清喝了一口,有些涩:“哪里有魔?”
老板说:“身子没魔,心里有魔。姑娘,我看过那么多悲喜人,我敢打赌!你正困在‘一念间’!”
祝衫清说:“哦?一念间是何地。”
老板道:“哎!你今夜若杀了我,便是一念向魔。可你今夜只是来喝酒,就是一念成神!哈哈哈哈哈!”
祝衫清头疼地想:这蠢老头究竟在说什么?我要杀他,他怎么还高兴得起来?怕真是穷疯了!
祝衫清顾着喝酒,随意附和:“若我成了神,下一步该做什么?”
“下一步?”老板思忖片刻,一拍桌,说,“你能踏出一念间,想必意志坚韧,你既然染了血光,便去做将军吧!杀敌救友,就能冲掉你身上的不祥!心想事成哦——”
杀敌就不流血吗?这是什么杀法?祝衫清明白过来,这老头不是卖酒的,是来给她洗脑的。
但她说:“谢谢。你是个好人。”
祝衫清喝了酒,没有钱,走时佘了一笔账,答应老板来日她若大富大贵,就朝这破摊儿狠狠投资一笔,也让他一把年纪踏一下“一念间”,别再魔言魔语蛊惑人心了。
老板哈哈大笑,说了“好!”
然后就被祝衫清一剑抹了脖子,因为他说的“身子”二字,她不喜欢。
祝衫清从茶肆那里顺了套粗布衣服,拿脱下的裙子擦了剑。她略有考量:将军……嗯,这很好,不过将军是不是也要识字?!这很头疼。
第68章 厘祟
祝衫清又拎着剑走了。
她果真听了那酒肆老头的话, 先读了书,又应召入了伍。火纹军中有不少女将,但祝衫清还是束起裹胸, 换了张男人脸, 军册登记时她就此成了祝山青。
她从小便明白,这世道从来只向男人倾斜。
杀人而已,到哪儿不是杀,只不过战场上别人不叫她“杀人魔”, 而叫她“枭雄”。军营三年不过寤寐一辗转, 祝衫清的战功逐日而累, 她成了有名的将军,不再是一无所有的毒獠, 甚至还在最繁华的靖京内坐拥一处将军府。
三年又三年,不知过了多少个三年,祝衫清卸下战袍, 心说:是时候了。
她回到酒肆, 那里早被风雨销蚀。倒地的酒幡已经被埋在泥里, 只露出白色的旧角。祝衫清拿钱将这里重新修葺,摆了十张新桌, 坐满了人,她不像当年的老头一样会做酒, 但就算她端上来的是鸩酒, 这些人也不得不喝。
祝衫清后来一步, 她下了马车, 发现所有人都站起来盯着她, 目光像见了鬼。祝衫清撩起裙摆,坐在最上位, 说:“你们怕我?”
愣神半天,有人开了口:“将……将军,你是女人啊!”
“咱们军营里也有女兵女将,你何苦乔装易容来欺瞒大伙儿呢?”
有人“哎!”了声,端起桌上的碗一饮而尽,说:“祝将……姑娘,哎!怎么发展成这样!你这副模样,就算厘祟门建起来了,大伙儿又怎么安心跟着你?!”
他痛心疾首,好像仅是因为欺瞒而伤了心。
“我知道祝将军骁勇善战,但……但我们好歹在七族进修过,虽没成功被选作外门弟子,也……也……”
——也难以忍受这份侮辱。
女人统帅,这算什么事儿?
祝衫清如今喝酒坐的位置,正是多年前她和老头喝酒坐的位置。她想了想,搁下酒碗,面不改色:“厘祟门本就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