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端起面碗,一只手拿起那包点心往屋里走去,进了屋, 入眼便是一个垂着头在灯下做针线活的老人。
“李阿婆, 今儿是你六十六大寿,柳桂英给你贺寿了。”大嗓门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着, 气势骇人。
说着她夺过老人手中的东西:“都说了多少次了叫你别做这些,快把面吃了吧, 再不吃就要坨了。”
李氏手在桌边摸索,柳桂英把筷子塞到她手上:“让厨房的师傅专门做的,这碗面还是我给人家洗衣服换来的。”
李氏听着柳桂英这么说只一直笑,皱纹爬满了她的脸,一头白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她似乎不善言辞,在柳桂英这样性格豪横的人面前显得局促不安,过了半晌她才蹩手蹩脚地比划了一个谢谢的手势。
一个瞎子一个聋子,倒也相处融洽。
柳桂英叉着腰把院子里捡的东西丢在桌上:“快吃吧,这里还有一包点心,是空释拿来的,你吃完了就把碗放那儿就是,我衣服还没洗完先出去了。”
她粗着嗓子说完,皱着眉头似乎舍不得那燃烧着的蜡烛,想要灭了,抬起的手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一脸不爽地走了出去。
李氏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面,她知道手旁边放着点心,伸手在桌子上摸索,没摸到东西,手碰到烛台,本就旧损的烛台偏斜着往外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声音不大,外面洗衣服的人根本听不见。
李氏听见有人进屋,把地上的烛台捡起来,以为是柳桂英又回来了,嗫嚅地说了句:“谢谢。”
也没想起来若是柳桂英动静不会这么小。
李氏本是贺承礼府上的婢女,若不是生的儿子争气,压根不会有人记得她,但自从当年那件事后她就搬来了芳华寺,只想余生常伴青灯古佛,再也不离开。
因为李氏看不见,再加上柳桂英的耳聋,两人的日常交流大多都是靠着柳桂英的主观判断。
前些天李氏摔断了腿,虽然现在恢复的不错,但短时间内还是不能下床。她没听见柳桂英哐啷作响的声音,对着寂静的屋子试探的出声喊:“……桂英,是你吗?”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后,她也没想着能把院子里的人叫答应,只是慢慢吃完了剩下的面条。
过了一会儿面条吃完,她放下碗筷在床头摸索到了柳桂英放在那儿没做完的活计。
李氏绣工极好,即使现在看不见了功力也丝毫不减当年,她穿的件普通不过的布衣,可能是要在夏日来前提前给自己做夏衣。
可仔细一看那衣服根本不是她的尺寸,甚至不是女子的样式。
这时已经是夜深人静,李氏不知想到了什么,总是时不时叹气,手里动作不停,她的眼睛早年就哭瞎了流不出泪来,灰蒙蒙一片,混浊没有光彩。
李氏也不是什么要强的女子,她的前半生可以说顺遂安稳,幼时被父母卖进大户人家,一路从末等丫鬟做到了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后来又嫁给了当时的状元郎公子。
虽是妾室,于她来说也是平步青云了。
李氏幽幽叹息,摇曳的烛火从她脸上掠过,留下片片斑驳,那张脸沟壑纵横,都是因为晚年遭逢巨变的不幸留下的痕迹。
她低着头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念叨什么,脸上时而出现愤恨又时而痛苦表情,最后开始小声呜咽,不过那哭声更多的是干嚎,就像患有沉疴旧疾的老人临死前的嗥叫,在漆黑的夜里让人头皮发麻。
其实今天不止是李氏的生辰,也是贺景泠的父亲贺从连的生辰,只是从前贺从连常年在外,几乎从来没有在祈京过过生辰,所以这件事也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
本想看一眼就走,但他始终做不到无动于衷,他一步步走到那枯槁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