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玉昭平静地垂着眼,然而藏在衣角里捏紧的玉指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她的声音很慢,很慢很慢:“表哥死的那一天,是我给他开的门,带他悄悄出的王家。”
“那时舅舅对表哥管控极严,不许他出门,那时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够帮他,除了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谢岐沉默地盯着她,不说话了。
“我会作画写词,会弹琴品茶,但是这些我都要假装不会。从我及笄那年,踏进王家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是一个外人。我从不惹是生非,从不去参加宴会,这些要抛头露面的活动,我都要远远避开。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不给王家惹祸。”
“正因为我的低调乖巧,舅舅对我很是放心,从不管束我。但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害死他儿子的,正是这个让他最为放心的外甥女。”
“那一天,是我给他开的小门,带他偷偷出了府。”玉昭平静地讲述着,仿佛正在说的这一切,于她自己都无关紧要,“表哥说要去太子殿下那里,可是那一天,他没有再回来。之后发生的一切,不用再说,你也都知道了。”
谢岐震惊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回到长安后一番调查,只知道玉昭在文卿死了之后,便被王家不顾意愿强行嫁给了孟文英。他一直以为是王家痛失爱子,悲不自胜,无暇再顾及玉昭的死活,这才热孝都没过就匆匆将她打发嫁了,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一番曲折纠葛。
他心情复杂,想起挚友的悲恸,又伴随着此刻对玉昭的怜惜,沉默了良久,终是抬起手,轻轻覆上了她的肩。
他顿了顿,涩声道,“昭昭,这不是你的错……”
“文卿之品性,最为高洁豁达,此举非你之过,若他泉下有知,知你为了他之事背负了多年郁结,心中定然难安。”
这一刻,玉昭不得不动容。
谢岐和王玉楼是十几年的好友,他们感情之深,她曾亲眼见证过。
她以为此刻与他开诚布公,他对自己是否有所憎恶先暂且不提,至少会对自己有所嫌隙。
可是他却是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言语之间还在为自己辩护,甚至是劝解。
她突然觉得,他的这种态度,比起言语相讥,更令人难以忍受。
表哥王玉楼,是她一辈子的心结。
她宁愿谢岐与她大吵大闹,宁愿他对她恶劣,也不想看到他这样。
玉昭觉得一颗心更沉闷了。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插入而停下思路,继续道,“我时常在后悔,若是那一天,我没有给表哥打开门,会不会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人各有命。就算你不给文卿开门,他也会想办法出门去。”谢岐打断了她,缓缓道,“文卿是为了大义而死,这并不是你的错。”
“是吗?”玉昭轻轻笑了一声,“可是我却永远也忘不了。”
“我真的很后悔。”
她无法释怀,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每每提到王玉楼这三个字,她还是无法释怀,“我那时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我不应该那么任性,不应该那么不计后果,如果我知道外面的局势那么紧张,如果我能看出太子殿下早已四面楚歌,如果我知道我的勇敢会换来表哥的死去,我宁愿出事的那个人就是我。”
谢岐被玉昭这一番言辞说的心情越发沉重。他已经不敢再听下去,单是想到在自己缺席的那一段时间里,她经历的是怎样灰暗又孤立无援的人生,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为她做,他简直心如刀绞。
他将玉昭抱在怀里,慌乱无章地拍着她的背,渐渐紊乱了呼吸。
话到嘴边的宽慰却像是塞上了一团湿乎乎的棉花,变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