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贾政找到他,唤醒了他,他甚至一度以为,这就是他的家,他的家人……

刚被抓进牢里的时候,他以为等他们核实身份,或审讯之后,很快就会放了他,然而没有。

贾政找到他的时候,他以为终于熬到了尽头,以为父亲很快就能救他出去,然而没有……

他被关在牢里,白天和别的犯人争抢浑浊的脏水和发霉的食物,晚上和老鼠蟑螂跳蚤恭桶挤在一起睡觉。

他被牵上绳子,在春寒料峭中,穿着单薄的囚衣和扎脚的草鞋,用那双血肉模糊的脚,走了一天又一天……

他的父亲,却束手无策。

在他眼中威严无比的,撑起整个家、整个荣国府的父亲,原来连救自己被错抓的儿子,都做不到……

他以为可以长长久久荣华富贵下去的家,到底脆弱到了什么地步?

少女还是没能站起来,鞭子还在继续抽打,只是转移到了她兄长身上……宝玉麻木的站着,听着近在咫尺的惨叫哀求和斥骂。

风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押解的差役看了一眼,急忙停了鞭子,吆喝所有人退在一旁。

马蹄声快速接近,却没有从他们让出的道路上一掠而过,而是停了下来,确切的说,是在宝玉面前停了下来。

被阴影笼罩的宝玉茫然抬头,只见高头大马上,有人一身黑色铠甲,稳坐如山,因逆着光,宝玉一时看不清容貌,只觉得隐约有些熟悉。

“宝二哥。”清澈的声音传入耳中,仿如隔世。

宝玉喃喃道:“玩儿?”

“我来晚了,让二哥受苦。”贾玩下马,问道:“能骑马吗?”

宝玉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梦醒了,恍惚点头。

贾玩解下披风,披在宝玉身上,温暖的体温烫的宝玉一个哆嗦,终于渐渐回过神来,愣愣看着贾玩:“玩儿?”

贾玩点头,道:“是我。”

又道:“二哥上马吧,我们回家了。”

“回……回家?”

贾玩暗叹一声,点头道:“回家。”

扶着宝玉上马,自己也跳上另一匹带来的空马。

押解的差役们终于反应过来,慌忙上前拦住,赔笑道:“这位将军,您这是……”

贾玩亮出腰牌,淡淡道:“侍卫营做事,闲人少问。”

“是,是是!”差役领班点头哈腰道:“小的不敢多问,只是将军提人,总要有刑部批文,不然小的们不好交差啊!”

贾玩随手扔出一锭银子,淡淡道:“批文是吧?等着。”

又道:“让开!”

一踢马腹,就那样纵马闯了过去。

几个差役连忙让开,宝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阵才慌忙跟上,还以为会被拦下,谁知那些差役竟巴巴看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他就这么,出来了?

宝玉忍不住扭头向后看去,只见那些差役一脸苦涩,却没有任何人有阻拦的意思。

刚刚挨过打的小姑娘正挨着她的母亲坐在地上,正木然的看着他,那双正渐渐变得浑浊的美丽眼睛里,不仅希望,连绝望都欠奉。

贾玩放慢马速,待宝玉的马儿靠近,递给他一个油纸包,道:“我这些日子在宫里养伤,昨儿晚上收到大姐姐送来的信,知道你出事,便连夜快马追来,这是今儿早上在前面的集市买的,市井百姓的吃食,难免粗陋,你勉强吃一点。”

宝玉吃的一点都不勉强。

虽然只是几个凉透了的菜肉包子,但却是宝玉这二十多天以来,第一次吃到人吃的东西。

那狼吞虎咽的模样,看的贾玩都有些心酸。

他原只想让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