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差不多,做了这大梁国主的义女,受了人家哺养之恩,还占着明月阁副阁使的位子,已跟卖身无太大区别。
冉漾顶着噼啪直下的豆大急雨,任由掌中密信被风雨侵袭,?着它转眼化成一滩浆水,从指缝溜去,融入脚下泥泞。
她收刀入鞘,在天地笼罩的沉重雨幕中朝北遥遥一望,终是脚尖一转,阔步前去。
半途,她曾与接应之人会过一面。
“怀柔之策?怎么个怀柔之策?”夜间,三人在荒郊野外的旅舍围坐而谈,冉漾诚心发问。
年纪最小的谷三闻言嘿嘿一笑,单手持了酒坛,倒满整整一碗搁到她面前,圆胖憨实的脸上故作高深,道:“自然是只有副阁使您能用的计策了。”
冉漾懒得听他卖关子,转而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楚念生。
楚念生一身月白宽袖长衫,手持羽扇,气质温润,俨然一副饱肚诗书的文弱书生样,殊不知那柔软的羽扇内藏着无比锋利,一扇致命的薄坚利刃,曾有无数亡魂,惨死于此扇之下。
“美人计。”楚念生缓缓道。
冉漾愣住。将那枚平安玉扣送给季绪后,冉漾满腔柔情直到回了停云阁,才稍稍平息。
对于长在锦绣膏粱之家的季绪来说,那块玉或许算不上多稀罕之物,但对冉漾而言,意义非凡。
那是她降世时,祖父冉丞相送她的满月礼。
随着那枚玉璧一起送给她的,还有祖父赐予的名,冉漾。
既是取“恰是可怜时候,冉漾今夜初圆。”中明月皎洁之意,又寓意美玉般高贵,春花般漾美,更是冉氏一门最受漾宠的小娘子。[1]
长辈将最好的期望寄托在名中,又将那枚平安玉扣赠她,望她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现如今,她将那枚玉转赠季绪,盼他在外征战,也能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在院中稍作梳妆,冉漾便前往闻德院给王氏请安。
到达院门,却被王氏身侧的嬷嬷告知:“为着郎君远行之事,夫人连日都没睡好,现下正在寝屋休息,今日不见任何人。”
冉漾也知季绪是王氏的心中宝。
季绪五岁丧父,那时王氏尚且年轻,琅琊王氏来人,劝她回去再嫁,毕竟王氏嫡女的身份摆在那,不怕寻不到一门好亲事。
但王氏拒了娘家好意,毅然留在闻喜县,独自抚养儿子,撑起整个季家的门庭。
季绪也争气,八岁作《春和》一诗,名扬京洛。十三岁于长安琼林宴作下《秦宫赋》,连那年的新科状元都为之折服,直言以季绪之才华,若是应试本届科考,这状元之位或要易主。
然而等季绪十六岁拿下会试魁首,却并未进京参加殿试。众人皆震惊不解,毕竟以他的才华,若去应试,极有可能成为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
季绪却只称身体抱恙,偏安河东,过着一半世俗一半闲云野鹤的日子。
王氏大抵也了解自家儿子心中抱负,并未催他入仕,甚至在这之前,也不曾催过他娶妻——
哪怕季冉两家婚约,季公活着时就已定下,王氏却并不满意,常期盼着婚事出什么变故,黄掉最好。
得知冉氏落难时,她心头其实是窃喜的。只是没想到自家儿子那般轴,竟一意孤行将冉氏女接了回来。
每每想起此事,王氏心口就闷得慌。
现下听到屏风外嬷嬷禀报冉氏离开,王氏隔着秋香色云鹤纹床帘,怏声问:“她可说了些什么?”
嬷嬷道:“少夫人托奴婢向您问安,又说明早再来给您请安,若您需要侍疾,尽管吩咐她,她定摩顶放踵,不辞辛劳。”
“她嘴上一向说得好听。”
王氏哂笑一声,身子往高枕倒去,单手支着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