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心里都默念:不敢不敢。
既然座师一再相邀,而且大家也没意见,他就咳了一下嗓子,拱手道,
“咳咳,那学生就斗胆,献丑了。”
副考官袁大人用筷子夹了一口小菜,放入嘴中,又端起酒杯呷酒,这边吃边喝边听着歌儿才是人间至乐也,只听岳展浑厚的嗓音在他耳边炸裂,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一声嘶吼,吓得他酒杯险些端不住,喝进去的一口酒闷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又怕扫了孔大人的雅兴,用帕子捂着嘴辣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憋得满脸通红。
多少年了,他都没听过后劲儿这么大的歌儿。这是鹿鸣宴吗?他一唱出来,鹿都吓跑了,这是驱鹿宴呀!
果然没有自谦,当真是献丑了!
不过他脑子突然反应过来,难怪,难怪!听说以前每回有人送大人歌姬,都会被打发回来。原来大人喜欢这一款儿的嗓音呀!
至于孔璋本人呢,他坐在那里,面上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看不出喜悲,一脸宠辱不惊的样子。
没人知道他此刻内心正在万马奔腾,呼啸而过,草~被踏麻了~~
这是要来考验他多年修身养性的功底?还是表情控制的本领?
他此刻如坐针毡,具体的感觉就是屁股上似乎有上万根小针扎着,扎呀扎,扎得他要暴走了,这曲儿真是一刻都听不得。
什么余音绕梁,分明是魔音入耳。余音绕梁,引来的百鸟,估计也都是被他从林子里震出来的。来了也甭想走,估计都会被他的声音震晕了~
但是他要绷住了,谁让人是他钦点的。哭着也要听完。
岳展呢,虽然他是个五音不全的,但是在现代,大家去KTV的时候,他也是麦霸呀!麦霸,顾名思义,就是霸占着麦的人。唱歌又不是为了逢迎别人,是为了取悦自己。所以他要嘛不唱歌,一唱就得唱完整首,唱得尽兴,有始有终才对得起自己。
此刻他正沉浸在优美的歌词里。丝毫不知道,孔璋大人搭在太师椅上的手,正死命的攥着扶手,手背上已经青筋毕露。
好不容易听到“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这最后这一句,孔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结果气儿还没吐完,那边又开始唱起第一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这是要二重唱?抓在扶手上的手又紧了紧。
这可不能怨岳展,在他的认知里,现代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歌曲,都是三重唱。这篇《小雅·鹿鸣》全诗只有127个字,十二个短句,相当于一共就三个长句,可不就是要复唱嘛!
于是他二重唱以后,又三重唱。
整个唱歌的过程,全场秩序良好,一百多号人,愣是寂静的雅雀无声,只有岳展歌声传的很远很远……
后街离得很远的一处铺子,老孙头正打算落锁归家,听到远处传来时断时续的嘶吼,伴着萧瑟的秋风刮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大晚上的,谁在鬼哭狼嚎,这个时间,这么没有武德,跟哭坟一样,渗死个人哟~
等岳展三重唱毕,他环顾大厅,大家都没个反应。也不说不好,也不说好,他杵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好在袁大人先开口了,他扯唇一笑,抚掌道,“唱得好,唱得好呀。”他袁易之为什么能爬到四品官差,靠的就是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本事。既然上峰对音律有这么独特的癖好,他此时不双手支持,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