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莲阳坐在栏杆上,摆好姿势。
笔尖舔饱了墨,我低头开始勾画起来。
画着画着,莲阳却开了口。
「你还没问我要笔墨钱。」
「不需要钱。」我低着头运着笔,「我送给你。」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又传来了话音。
「马上就要去杀周鸿浦了,说不定李惹到死也不会知道,那天遭遇的人会是我。」
莲阳说:「所以我就想着,如果他有一天想要见我,却发现我已经不在了,至少还能看看我。」
笔尖拖过纸面,墨水不够,在纸面上割出一道干涩的痕。
画像上,女子的脸庞我还没有描画。
我抬起头来,去看莲阳的脸。
她的神情很柔和,那些生离死别的悲凉,被眼角堆砌的温柔覆盖,化成浅薄的颜色,散在了眼波深处。
那些暗藏的情绪被我剔去,留在画上的女子,坐在栏杆上眺望远处,目光清澈地像冬日的冰凌。
我收了笔,等着墨痕干,莲阳从栏杆上跳下来,走过来跟着看了一眼,发出一声惊叹。
「我可真好看呐。」
不应该是我画的好看吗?
等那画卷干透,我将它卷好,交给莲阳。
荀旷从远处走来,示意莲阳训练要开始了。
莲阳心满意足地接过画,转身离开。
上元节后三日,集结了大批画师工匠的队伍,朝着北疆出发。
春寒料峭,街道两旁挤满了人,多半是队伍中某个人的亲属,挨挤着想看亲人最后一眼。
因为,跨出城门的一瞬,或许就是永别。
周鸿浦的车驾跟在队伍的最后,等到人都出了城门,他的车辇也不会离开这座富饶的城池。
而我,此刻身处临街的一处屋子,面朝开阔的窗户,正对着前进的队伍,半跪在地上,伸手举起了机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