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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他是那个没有软肋的六皇子。

好几次,他从朝会脱身,又被皇帝召至殿里敲打到深夜。

更深露重,星光遥遥,将归人每一步都照得无比沉重。

一场接着一场无声的博弈,几乎耗尽他所有精力。他也无数次告诉自己,所谓为国为民,他这一腔才干总能为家国黎民有所贡献。

他想过让宁恙自己离开,但又念着至今不知皇后为何耗尽手段也要把人召进宫,也丝毫没有找到那个所谓云游道士的音讯。

他不能冒险。

若是在自己眼前都护不住,去外面又如何能护住?

这是张玉庄告诉自己的借口。

细想之后,又能从这些冠冕堂皇之中又能捡出几片可疑的贪心。

这些贪心会发作在每一个张玉庄疲惫回殿的瞬间。

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旁边放着一张刻意掩盖笔迹的字体:请多保重。

要么。

是一束新摘的野花无端出现于青瓷瓶中。

再不然。

是雨夜归殿时,踏上放着一套烘暖的干净衣裳,还有旁边燃着的小火盆。

张玉庄不会想到,这些不经意出现,甚至无足轻重的画面,会在将来何等残忍的方式,清晰又深刻地展现在他踟蹰独行的每一时刻。

而当下,他的理智在叫嚣,在警告,感情却寸步不让,拉扯得他几乎要散架。

他是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六皇子,可防线总是莫名崩溃,叫他一再鬼迷心窍地伸出手。

像个偷吃糖果的稚子,紧张又期待地享受甜意。

这些简单事物能带来如此慰藉,张玉庄甚至自己都讲不明白其中的所以然。

他只是纯粹地,任由指尖探过那些尚带温度的物件。

几息过后,随着最后深深叹气,他再睁开眼,冷漠地叫侍卫进来,让他们大张旗鼓地去处理了这些东西。

动作闹得大,也能听着几句抱怨:“就让你别动这些歪心思,总想去亲近监正做什么?”

那个倔强的人听着教训,脑袋却怎么都不肯低下来。

闹过几次,侍卫都晓得了殿下的态度,宁恙也再没机会爬窗送什么进来。

虽是如此,但宁恙在司天台上的日子也算过得舒坦。

这份舒坦,除了张玉庄的暗中庇佑,更多的是出自宁恙心性。

宁恙生性开朗,脸上总是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让司天台这个严肃之所多了几分生气。且一同召选进来的道童们彼此年纪相仿,大家起初对他的热情乐天颇为不适应,尤其不喜欢他贪吃乱跑。

但这人好似浑不在意别人说他什么,若是责备他一句怎可胡乱偷吃,他居然笑嘻嘻地拉着你问要不要一起。

要是话说得难听了些,他也只是笑嘻嘻地不同人恼,转头见了难处还乐意来帮忙。

他总这样,乐观开朗得不像话。

时间一长,竟然挑不出不喜欢他的理由来。

而且,司天台如今虽是六殿下掌事,也有许多年轻后生从侍,以至于大家很容易忘了原先在司天台上的那些老人。

宁恙却自来熟得很,特别爱往老人堆里扎,他会耐心地听那些老人讲述往事,或是请教他们一些冷门知识,能说会道得特别讨人喜欢,那些老人们瞧着他,目光慈爱不已。

他实在太明朗,像一抹不该出现在这深深宫闱中的颜色。

要说宁恙好,他确实走哪都讨人喜欢,但就是一点,大家觉得他也太爱关心人了。

膳房送来点心瓜果,他像个小旋风似地忙于分发,好似叫别人多吃一口,他就能满足一样。

大家见他如此热心肠,自然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