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亮:“那,道长,有办法么……”
桐山观主捋了捋胡子,慈蔼目光落在她跟前,微微一笑,说:“有。只是要花费些时间。”
稚陵说:“是配药!?”送不出去了。
昏烛摇晃,终于开口,嗓音沙哑:“不用追了。”
红烛烧到了尽头,噼啪爆了一下,彻底熄灭。
稚陵被声音惊到,抬起眼睛,朦朦胧胧中,船行江里的水浪声清晰入耳,她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怎么又睡着了。”
她近来格外困倦。
客船摇晃着,她望了一眼,似乎长夜将尽,心头意外一刺,不知怎么回事。她借着窗外微光看向了床榻上躺着的男人,钟宴伤了好几处,那些杀手的暗器上似乎淬了毒,不过太医说不严重,只是解毒要多费一些心思,他们云云一堆,她似懂非懂。
除了“细心调理”这四字,她却听得明明白白。
这一回他们好不容易可以走了,况且……走了这么多天,不曾遇到追兵,即墨浔要么是自顾不暇,要么是放弃追过来——无论是哪个原因,既然远走,旧事也不必再提了。
钟宴自然要回西南镇守,否则西南周边那些小国,指不定要兴风作浪,那可不好。
但钟宴也跟她说过,他打算辞了官——即墨浔准不准,他都要辞,届时与她去家乡隐居。若是她爹爹愿意,致仕以后,也可一并来,一家子团团圆圆的。
钟宴的原话是:“我原本就是因你才决心离开宜陵,答应父亲,建功立业。如今,你我的心愿已成,荣华富贵,只是过眼云烟。”
她问他:“我的心愿,我知道。你的心愿是什么?”
他咳了一声,目光轻柔地望着她:“是你。”
沿运河南下,取道宜陵,去故乡看一看,再到西南去。
观主点了点头,稚陵疑惑起来:“难道不是什么‘姻缘’……什么‘因果’么?道长从前跟家父家母说的……”
观主笑着摇了摇头,说:“世事变幻莫测,从前是从前,今日,是今日。”
稚陵暗自嘟囔,早知道就早一点来了——也不至于四处相亲,碰到好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她自是满心感激,便又问道:“那,配的什么药,大概要多久?不知麻不麻烦,若是麻烦,烦请道长给一张方子,我请爹爹帮忙。”
观主闻言,笑说:“姑娘不必担心,算不上麻烦,只是耗费几日时间。这几日,姑娘可安心在观中住下,贫道进山采药,三四日可归。”
“只要三四日?”
稚陵喜出望外,不由抬手抚了抚胸口,差点高兴得晕过去。
观主他允诺此事,现在他得了闲暇,立即换了装束,动身出发了。
这叫稚陵心里佩服,九十六岁的老人,尚有如此说走就走的魄力。
她回头将这好消息正要告诉钟宴,他等在回廊底下,她刚张嘴,就看到钟宴身后,鬼一样出现的白衣男人,幽静地望着她。
稚陵不由想起刚刚观主意外透露出,即墨浔的事情已经结束,那么他到底为着什么事?
他数月前就来了,难道一直没有回京,待在这儿?
他开口,嗓音仍然很哑:“稚陵。明日我就走了。”
廊上山风剧烈,他泼墨般的长发被吹得凌乱拂在脸上,遮着漆黑的眼睛。
他没有避着钟宴,说话十分直白:“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即墨浔直勾勾地盯着她,像要把她看穿,钟宴自己很识趣地溜达走开了,去不远处的梨花树下站着,稚陵才道:“不见就不见了,我很想见你么。”
他神情显得平静没有起伏,哪怕她这样说,他反而有些释然似的:“你不怪我,不告而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