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害怕这一别,就再也没有重逢之日。
她永远不会忘记两年前那个初夏的夜晚,她因为走投无路,冒冒失失到邓院长的办公室去求她老人家帮忙,危难时?刻,邓院长毫不犹豫拉了她一把,而现在,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邓院长以身赴险。
她心如刀绞,泪如雨下,却竭力用轻松的语调说:“后会有期。我只有一个请求:您和向之姐务必保重自己,我也会保重自己,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们会笑着重逢的。”
“好,院长答应你,我们共同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挂断电话,闻亭丽扶着书桌滑坐到地?上,捂脸痛哭起?来。
这座城市,留下了太多宝贵的回忆,留下了太多值得她牵挂的人。她尤其放不下邓院长和向之姐,如果不是?秀峰被烧没了,而她那部付出无数心血的《抗争》才拍到一半,她是?绝不肯走的。
但,诚如邓院长所?说,这是?她们的使命,她自己,也有使命。
不知?道是?不是?陆世澄有所?交代,这期间没有一个人过来敲门,她可以尽情地?释放积压已?久的情绪,无所?顾忌地?大声哭泣。
哭到筋疲力尽,哭到浑身脱力,哭到胸口发胀,她才觉得轻松一点,把头埋在膝上,疲惫地?闭上眼睛,休息了许久,用帕子将眼泪抹干净,重新?抬起?头,若无其事起?身出去。
一出去,她便平静地?将玉佩玲顾杰等人找过来:“都准备好了吧?我们要出发了。”
生活总要继续,而她的过人之处就在于?此,不管发生什么事,总能在最短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以崭新?的面貌重新?出发。
***
邹校长忙着部署务实女?子中学往南迁移的事,暂时?还不能走,听到消息,带着燕珍珍和赵青萝赶到码头上送别。
码头上人山人海,一眼望去都是?忙着逃难的百姓。
闻亭丽与她们站起?一起?,时?不时?被人撞一下,幸而四个人始终紧抓着对方的手?,才不至于?被冲散。
燕珍珍和赵青萝在路上说好了不哭,可是?一看到闻亭丽,还是?不受控制地?哭成了泪人。
闻亭丽心酸地?想,自己刚转到务实女?子中学时?,燕珍珍和赵青萝给予了她多么大的友善,那段时?光几乎是?粉红色的,校园里常常能看到她们三人结伴而行的身影,还有高筱文,四个人这份坚不可摧的友谊,一百年都不会褪色。
今日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她一左一右拥抱着她们,三个人的汗与泪融在一起?。
“别哭了,孩子们。”邹校长神色愀然,“还记得务实的校训吗?第一项就是?要乐观。眼下就是?最需要乐观精神的时?候,校长坚信,这场仗我们一定会打赢的。”
“校长……”三个人集体?发出呜咽声,像是?小狗受了伤,三颗脑袋齐齐转到邹校长面前。邹校长一脸疼惜地?将学生们搂在自己怀中。
不管怎么说,这次上海各大学校的内迁行动,路上有大批师生互帮互助,邹校长绝不孤单,而赵青萝和燕珍珍,因是?随着父母一起?走,想来也不至于?流离失所?,这样想着,闻亭丽心中多少?安定了一点。
时?间实在不早了,闻亭丽依依不舍离开她们上船,邹校长三个在码头上对着她摇手?,就如当初她们送高筱文一样,迟迟舍不得离开。
上船后,闻亭丽进盥洗间脸上的泪痕洗干净,又出来,把行李箱从床底拖出来整理。小桃子昨天?虽然有点吓
着了,但因为是?第一次坐船,仍然很兴奋,拉着月照云、丁小娥几个在甲板上跑来跑去,忽然“咚咚咚”跑进来说:“陆先生来了。”
闻亭丽没抬头,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