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张布满怀疑的面孔后方,司徒衍轻摇羽扇,神色从容回望着他,上半张脸隐在晦暗当中。
他藏头盖脸,不露真容,出手却俱是阳谋,让人能够识破而无从破解。
九仪宗不愧为大梁的鹰犬,上官枢立刻把握住风向,朝李半初怒斥道:“竟敢化作李无疏的模样蛊惑步虚判官,你是个什么精怪?!”
——你是个什么精怪?
阮柒也曾如此问过,只是他当时语调温柔,纯是问他来历,毫无上官枢那高高在上的鄙夷。
精怪鬼魅难道低贱?身为人又哪处高贵?
随着上官枢大声质问出声,人们纷纷开始对李半初出言声讨。
司徒衍站在人群之后,幽幽地道:“我听说颍川百草生写过一篇话本。”
众人听他忽然开口,说的话是风马牛不相及,纷纷摸不着头脑,静候下文。
“哦?原来那书名是《判官渡我》?你不是不认得那四个字?”
阮柒问得漫不经心,但话里多少带点意味深长。
——这书只有书名不认得,这里面的字我都认得。
李半初信口胡诌的话就这么被拆穿了。
他先是一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思绪飞转。
这本《判官渡我》是颍川百草生用那支来路不明的秃毛笔所写的谶书。
写的是李无疏转世投胎后,成为阮柒的弟子。
虽然只有半卷,却和李半初重获人身以来的诸多经历相重合。因担心阮柒以为自己是书里化形的精怪,李半初便谎称那是一本艳|情小说。
阮柒双眼失明,连账本文书信件都要旁人念给他听。
想来他断不希望有其他人看到此书。
那他是如何得知书名?
莫非阮柒自有阅读之法,而不需假他人之手?
那他岂不是已经知晓书中内容?更知晓李半初有所欺瞒?
最重要的是,他让李半初给他读书读信读账簿,难不成是为消遣?!
想到这里,李半初又疑又气。
“那书里写了什么?”他选择直接问。
“既未能印发,只能是一些荒唐之言。”阮柒道。
对于看没看,他没承认,也没否认,答得滴水不漏。
李半初脚步慢了下来,瞪大眼睛瞧他。
到了此时,他才意识到,枕边人是怎样一只城府深沉的老狐狸!
“师尊,我以后不看那些闲书了。”
“无妨,无疏也爱看。消遣罢了,不耽误修行即可。只是有一点……”阮柒话锋一转,“内容太过的不准看。”
听他此言,李半初熬着泼天的寒气,嘴角得逞地笑了起来。
“太过是有多过?师尊请给弟子一个准线。”
“为师不知。”
“师尊袖中藏的那本艳|情小说,可否为准线?”李半初刻意强调“艳|情”二字,想看他作何反应。
“为师不知准线。”
“借我一阅便知。”
“不可。”
“为何不可?”
“……内容太过。”阮柒终于还是如此说道。
也就是承认看过了?
不知他说的“太过”,是细节描写太过,还是师徒情分太过?
李半初似笑非笑,深深一脚踏进雪里:“师尊也要少看闲书,尤其是不要熬夜看闲书。那日清晨我一开门,就见您脸色憔悴,早是知道您是熬夜熬的,我就让铜板师兄给您熬点参汤补补了。”
“……”
阮柒稳稳地托着他的手臂,不动如山。
有时候李半初觉得他脸皮还挺厚的。
两人执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