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翘的时间对不上。所以谷翘往返都是在距离不远的另一个大车站。无论是出火车站到批发市场,还是从批发市场回火车站。她都要坐上一段大巴车。
这场大雪来得很不凑巧。她要买手套的那家商户并没在市场,等他们找到那个加工作坊时,天上已经飘起了雪。
谷翘买货时,流露出和她不相称的老练。就连她戴的手套,也不是她常戴的那一副猪皮手套,而是她由别处买的,她不愿让人以为她只认定了这家。双方在一轮博弈后终于议定了价钱,骆培因见谷翘摘下手套,撩起裙子,露出一条宽松的裤子,她利索地取下裤子口袋上一枚枚别针,把里面的钱拿出来,迅疾地点了一遍,交到对方手里。
来时的钱换成了一大包手套,由骆培因单手提着。谷翘要自己提,或者两个人一起,他让她好好走路。谷翘笑着反驳:“表哥,你提这东西不像里面只是手套,好像这里面是什么值钱的古物。让坏人看了,要生歹心呢,我拎就不一样了。”骆培因没理她,但不知是谷翘的话提醒了他,还是他本来就很有防范意识,他始终让谷翘一直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谷翘按骆培因的要求走在前面,她本来步速挺快的,但想到骆培因在她后面拎着那么大袋子,就不由放慢了脚步。反倒是骆培因在后面对她说,能快就尽量走快一点,听起来很着急的样子。谷翘也有了紧迫感,加快了步子。两个人一直维持着同样的距离。
雪纷纷扬扬地下起来,街边还有卖栗子的没有收摊。谷翘想着骆培因陪她绕了这么多圈子,此时一定饿了,就让他等一等,她跑着去买栗子。她一阵风似的跑走了,又一阵风捧着一包热栗子跑回来。
“表哥,趁热吃一点儿。”
“赶快去坐大巴吧。”
“别着急,咱们肯定赶得及。”
但骆培因并没有吃谷翘买的栗子,而是催她赶快走。
如果回程的头辆大巴车没坏,不用换车,他们俩是完全赶得及这班火车的。
谷翘在候车室等凌晨的那一班车,等车的时候她罕见地沉默。
“你手还疼吗?”
“早不疼啦。”
“我看看。”
“真没事儿,就擦破点儿皮。”
下了大巴车谷翘急着往火车站内跑,越忙越错,地面被一双双鞋子下的雪迹给磨滑了,她整个人滑倒在地上,连带着手里的栗子也都滑落到地上。但她脑子里都是火车的发车时间,双手撑地,很快挣扎站了起来。她站起来之后马上去抓掉落在地上的栗子,要是别人不小心踩了她的栗子滑倒就不好了。
如果骆培因没去检查她的手,她再跑得更快一些,没准能在最后一秒把自己挤进火车。
等他们赶到检票口,火车刚开走。谷翘一张脸皱在一起,她第一想法是什么时候能回家呀。这么想着,她甚至没敢看骆培因。他一直赶着回去,却因为她没赶上。
她脑子不停地转着,最重要的一定要坐上下一班火车,为了表示歉意,哪怕黄牛再过分,也要给骆培因买一张坐票,让他歇一歇……可是她又想到,她带的钱都花在了手套上。买完栗子就剩下五块钱了。这五块钱够在火车上买两盒盒饭,够坐公共汽车回家,但绝对不够买黄牛票了。
这时她突然听见骆培因对她说:“别着急,我还从来没在火车站见过下雪,一会儿可以去看一看。”
虽然有黄牛,但这种天气,最近的一班车也要等凌晨才能发车,还只能站着。票钱是骆培因付的。
“表哥,回去我把钱还给你。”
骆培因没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让谷翘好好在原地等着,他要去打个电话。
见谷翘平时一张笑脸罕见地现出难色,骆培因对她说:“别担心,你堂姨不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