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找他。
他满头白发太扎眼,站在院墙上极易被发现。
鬼祟不成,他索性自暴目标,第二支信箭发上当空,同时飞檐走壁,直线向自己人奔去。
霎时间,两边都看见他了。
卫满连打几个呼哨,百余名骑军在小镇中排散分裂,分左、中、右三路接应王爷。
而李爻身后,又已箭如雨下。
果然人倒霉,喝凉水塞牙、吃饭能噎死;阴沟里翻船,掉下去的还都不会水……
李爻这辈子上阵杀敌,进退有度,即便身处劣势也多是且战且退,从没被人追得这么狼狈过。
这是他有生之年摔得最预料之外的跟头。
起落间,他距卫满近得能看清彼此脸上的痦子,才自从墙头一跃而下。
背着郑铮落地往前冲了好几步。
以卫满为首,四五人同时下马,七手八脚将李爻扶稳,接护过郑铮。
“王爷受伤了吗?”卫满急问。
他见李爻额头上汗水跟雨水交织难分,整张脸煞白,嘴唇像被蜡纸封过、没半点血色,赶快举火把,将他从头照到脚。
“王爷!”他目光落在李爻右腿处。
李爻顺他目光看,自己小腿上一道口子在淌血,靴子被浸得泛着暗红,血脚印清晰印在地上。
但他不吝,只瞥一眼伤口,算是给它丁点尊重就不打算再管了,咳嗽两声,一指与官军对峙的杀手们:“给我揍回去,死活不论!”
豪言之后,补充道:“勿伤百姓。”
这之后,小镇上打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巷战。
卫满是极有经验的将领,初见李爻信箭就知道必有棘手状况,让一名得力的百夫长带人绕镇子到另外一边支援。
眼下骑军在小镇中收网似的前后合围,当真死活不论。
而李爻作壁上观,看出杀手与牵机处相比少了狠戾。面对绝境他们或是逃了、或是毫不犹豫地束手就擒,没人服毒自尽。
乱局一直闹到后半夜,郑铮一直昏睡不醒。
驿馆里所有人都中招了,就连松钗也不例外。
李爻命人检查众人,发现每人身上有两道细小的血孔,像是毒虫咬的。李爻右手腕上也有。
随队军医看过后,说大概是蜘蛛咬的。
卫满软硬兼施,对众杀手好一通审,确定大伙儿是被毒蜘蛛咬了。御毒之人是与李爻交手的高手,那人趁乱跑了,但他同伙说这是南诏常见的毒蛛,可以驯养。蜘蛛毒会让人麻痹昏睡,并不致命也不需解药,他们不想杀官军,目标只有郑铮。
更不知道什么牵机处。
李爻将信将疑。
但他被莫名其妙的蜘蛛毒勾起了旧毒伤,又背着郑铮疲于奔命,是真的累了。
至于小腿上的伤是流矢擦出的深口子。这于身经百战的将军而言本似毛毛雨。可对方偏在箭尖淬了毒,让伤口血流难凝,很是卑鄙。
为了彻底清去余毒,军医将李爻的官靴褪下,更惊了:
王爷右脚踝挫伤,已经肿得像块发糕,脚腕上一道红绳,死死嵌进肿胀里,整只脚都勒得血脉不畅了。
非伤及骨头时,扭伤会跛多是因为疼——王爷的脚伤成这样,不跛、不皱眉?若非是被这般发现,他更连提都不提……
不疼么?
军医莫名其妙,不敢细问。
李爻见他面色沉泞,玩笑道:“怎么了大夫,不会是我这腿得嘎了吧?”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止住血就好了,”军医赶快回答,试探道,“只是挫伤不轻,需得养些时日,这脚绳已经嵌进肉里,为尽快畅通血脉,也免王爷受疼,下官将他割断了,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