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爻。
他木讷问道:“什么……意思?老师的身体不是心血虚亏吗?他怎么会中毒……”
景平愤懑满腔,心口胀痛,他这辈子没生过这么大的气,暴怒、抑郁包裹着力所不及的悲切。
事已至此,他索性不瞒了,深吸一口气压住咆哮的冲动:“心血虚亏?”他只说出这四个字,鼻子便发酸,这份怨压在心里太久,一直无从宣泄,“那是表象。是你爷爷,要倚重他又忌惮他,所以与你大伯合谋下毒牵制他!他利剑蒙污,明知如此……依旧瞒着所有人,跟你那混账爹回了都城,又几次豁出命去……”
景平急怒、委屈、无力揉成一腔无可释放的情愫,他合了眼睛:“原来有解药啊……一直有解药……赵晟为何不给他……”
为的是此时给儿子先拿先占吗?
他说不下去了。
赵岐已经被真相锤傻了,他想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这怎么听也不像有误会。他没想到父皇、辰王伯、皇爷爷表面对老师那么好,堪称宠信,背地里这样待他。
原来阿公所言只是他们所做之事的冰山一角。
他隐约想得明白缘由,又一时脑袋发乱。
他看着景平,透过对方浓烈的情愫看到了李爻——老师他是那么好的人,背着算计,对得起天下、对得起赵家、对得起所有人……
自己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他救命的解药。
该如何还他?
又该拿什么还他?
第116章 云涌
信安被围第三日。
羯人大祭司发来帖子, 说得知大皇子在城中,恭请皇子殿下到羯营作客,若皇子不赏光, 便派卫队亲自来迎。
直白成一句话:赵岐来羯为质, 不来就开打。
上次劫持不成, 这次更简单粗暴了。
赵岐从前生活在高墙深院中, 出门在邺阳转一圈,满眼是人间烟火气;勾心斗角和百姓疾苦都是从书里看来的,似乎离他很远。
而近一个月, 他才知道皇权争斗如此残酷, 他读圣贤书、看兵法韬略自以为是时,叔父辈们心中全是戒备算计。
他此刻念着自己无能无知,下定了决心不让信安百姓遭战火离乱之苦。是以他得知“为质”之事,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你去不妥, ”蓉辉拦道,“我去, 毕竟……”
她没把事情说破,看向景平:毕竟是我父王惹出的乱子。
城中所有人,对事情来龙去脉最清晰的是景平, 她指望他能支持自己。从她偷偷跑到信安城, 便是在默默地、妄图以一己之力阻止父亲。
景平没说话, 他有别的算计。
正在众人僵持时, 大门处光影一晃。
“依姐姐去不妥, 还是我去吧。”
循声望, 大皇子赵岐站在门口。
而紧跟着大伙儿又反应过来——大殿下不是在上座吗?
左看右看, 这驿馆堂屋内,竟有两个“赵岐”。
首当其冲大惊失色的当然是本尊。
赵岐几步窜到“自己”面前——极近的距离, 对方做不到照镜子般一模一样,但也足有八/九成相似。不是待他极熟悉的人,不可嫩看出端倪。
假赵岐笑了,神色也很像,更甚他眼眸里有正主没有的沉稳,单论一国大皇子的气度,冒牌货更胜一筹。
他躬身端正一礼:“卑职秦松钗,见过大殿下、郡主殿下、各位大人。”
在景平看来,松钗前去最得宜。
这般决定的原因当然也残酷,比起郡主和大皇子,舍弃松钗的代价更低。
国之安定,向来只问得失,不讲情谊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