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李爻眉毛一掀,跟景平道,“就说事儿多吧,快吃饭,”他几口喝完稀饭,往景平手里强塞个包子,安慰道,“别胡思乱想的,我得赶着皇上来之前看看郑老师,这脉你若实在想诊,忙过这两天,让你摸个够。”话音落,叼着半个包子也跑了。
景平不由得对瘟神皇上的厌烦又加深几分,还让李爻口不择言的那句“让你摸个够”带歪了心思,他脑子里飘过些自认为该天打五雷轰的念头,耳朵根子发着烧,唾弃自己太龌龊,起身追李爻去了。
郑铮身子很虚,他帐子里暖些。
李爻脱下外氅,随手交给亲卫,轻轻到行军榻前。
老大人气色好了不少,精神依旧朦胧,听见身边有响动,强撑着张开眼。
“老师好些了吗。”李爻安抚似的轻按在郑铮肩头。
郑铮老眼昏花,但李爻的声线在他脑袋里过了一趟清流。他用混浊满布血丝的眼睛勉力去看,看清面前人,泪水噙满了眼眶,颤巍巍地抬手:“晏初……真的是晏初啊……原来不是做梦呢,这些年你去哪了……”
李爻做皇子伴读时,郑铮的腰背还像他的臭脾气一样支棱。可岁月从不会宽待谁,多年过去,老人已经枯成一片秋日落叶。李爻合拢手掌,裹住郑铮的手:“是学生回来了,老师先把身体养好,”他见郑铮神志清醒,压低了声音问:“您为什么突然到胡哈去,为什么豁出命去敲打圣上?”
郑铮眼中亮起片点暗芒,闪过不易察觉的欣慰,他往帐内扫视一圈,看到帐门还有别人,拉过李爻的手写道:“朝内有人擅通胡哈。”
李爻修长的眉毛抽了下,他也在对方手上写:谁?
郑铮合上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不知是谁,所以才要用命换皇上出兵攻打胡哈吗?
倒是让皇上跑到江南来敲了李爻的棺材板子了。
危机果然没解。
朝中若有叛徒,才是心腹大患。
不过眼下胡哈的试探之心被李爻一棍子敲平了,皇上心情大好,正当午时,大张旗鼓地来了。
他这几天翻来覆去地想,该如何面对曾经将他当做大哥的肱股之臣。
李爻是自幼伴在赵晟身边的,幼时跟屁虫似的陪他读书、习武,俩人绑在一起调皮捣蛋,时常气得郑铮吹胡子瞪眼;
待到年长些,李爻入庙堂,从来对赵晟的旨意尊崇,赵晟以为二人能像兄弟般长久以往,说不定到二人胡子花白,共饮一壶酒时,还能将追忆往昔当下酒菜呢。
可一切的虚假祥和被先帝的密旨打破了。
赵晟知道有这样一封密旨,他总以为先帝意在防备,只要李爻不生反心,便不会有矛盾爆发之日。
直到李爻一口血险些喷在他脸上,皇上才如梦初醒——那毒比他预想得烈,李爻性子里有他从未察觉的刚劲。
后来他想,或许他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李爻。先帝看清了这点,才有所防备。
赵晟花了五年的时间,想通了这场君臣之间的错付。
先帝一辈子开疆拓土,一统山河,眼界终归比自己高,抉择怎会有错?
自己也已为天子,怎会有错?
事已至此,又能怎样?
眼下他在天子无过的执念与对李爻的歉意爱惜间分出一道楚河汉界,让二者暂时和平共处。
是以,赵晟到军中,先言辞豪迈地点染了一番情怀士气,跟着说自己来江南体察民情,顺便安抚川岭游曳民族的躁动。
最后,他只让李爻当着全军将士的面,高调亮了个相,没骤然提让他还朝的事。
赵晟终归也是怕的,他还想让李爻回去。怕李爻态度强硬,事情闹得再无回转余地。
场面事了,赵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