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匀香,于燥热夏日里给人一种清凉之感。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少年的眉眼间就凉凉的,所以才给人一种凉的感觉。

沈夫人转头去看,果然散发凉气的不止沈缇一个——沈大人刚才还温柔的眉眼,一看到儿子,也凉凉的。

父子俩一相遇宛如盛夏里的两个冰盆。

凉爽得沈夫人只想扶额。

“见过父亲。”沈缇一丝不苟地行礼。

“起来把。”沈大人颔首,“此行可顺利?”

沈缇起身,抚平衣摆:“顺利,母亲已为我订下三舅家的四表姐,一如父亲所愿。”

沈夫人听了更想扶额。

果然,沈大人沉声道:“我之所愿,乃是于京城淑女中为你择一佳偶。这门婚事,是你一意孤行的结果。究竟是如了谁的愿,你心里有数。”

沈缇还要说话,沈夫人已经站起来打圆场:“如我的愿,如我的愿,行了吧,都少说两句。事都定了,你们两个与其吵来吵去,不如干点正事。”

“你,你不是说明日里要去翰林院报道?该准备什么回去准备去。”

“你,接下来跟怀溪那边走礼,好多事等着跟你商量呢。”

“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

沈缇其实还想说话,但殷莳让长川传达的劝诫忽然在耳边响起——

【别跟父母顶着干,没用的。所有跟父母的对抗,这笔账都会记到别人身上。】

【首先得先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否则在这里跟父母顶着干有什么用呢?只会让别人对他失望。】

【千万别闹,越闹别人越当他是小孩。越稳,别人越不敢轻易替他做决定。】

【想做大人,先学会妥协。梗着脖子顶撞父母的,都是小孩子。】

沈缇后悔了。

他们读书人常要辩论,沈缇总辩赢。刚才与父亲対答,便习惯性地顶了他一句。

此时想起殷莳的劝诫,忽地感到正如她所说,既没有起到任何实际的作用,还让父母对他失望,又让自己看起来不够成熟。

表姐说的,都对。

沈缇抿了抿嘴唇,是他错了。

沈大人轻轻地哼了一声,还是给了妻子面子,不再继续纠缠此事,只道:“刘学士喜欢考教人,你明日过去,他必要考你。你且好好准备。”

沈缇微微垂首:“父亲放心。”

他作出了退让的姿态,沈夫人松了口气。沈大人也稍稍满意。

沈缇抬起头:“那冯氏……”

沈大人道:“自然是等你完婚之后,再将她纳入房中。

他绷着脸:“如今你是有亲事在身的人了,事已定,莫要再为这个分神,以后专心仕途。你同科的榜眼,杨翰林,前几日已经回来了。刘学士已经安排了他轮值,在陛下跟前露过了脸。三年一科,只这会儿你们才是新鲜热乎的,陛下对你们才有点兴趣。待三年后又一届,你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沈缇受教:“儿子明白。”

总算这回没吵起来。

待沈缇退下,沈夫人十分高兴,炫耀:“你瞧,订了亲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吧。”

日常里她最头痛的就是这两父子辩起来谁也不让谁。她这儿子说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不为过,有才之人恃才傲物,轻易不低头,搁在别人身上那叫风骨,放自己家里,只使人头疼。

沈大人心想,沈缇也不是头一回订亲了。但沈缇今日的确似有不同,怀溪走一趟回来,学会低头了。

学问的世界自然是美好又理想的,但现实世界是骨感嶙峋的,学会低头是学会做人的第一步。

将要出仕的人,总算褪去青涩与骄傲,开始有了成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