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弯下腰来悄声嘱咐, “这房子是比不上咱们家, 但你可别当着面说不好, 大姑娘要生气的, 她不许人家说姑爷哪里不好。”
西屏点点头, “我没说姐夫家不好。”
“那你哼什么呢? ”
赶巧时修从东屋出来了, 她望着他又哼一声, 把脸别开了。时修蓦地看见她来, 在廊下有点局促, 很怕她看不起他家的房子, 就先摆出清高的态度来, 绷着脸不和她打招呼, 只朝西边厨房里嚷,“娘! 文生巷来人了! ”说完便钻进正屋里去。
紧着顾儿和姚淳从厨房里出来, 顾儿一面朝院门口迎来, 一面扭头朝正屋里喊: “什么‘来人了来人了’, 来的什么人你不认得么? 为什么不喊人! ”
时修在正屋倒茶吃, 站在窗户后头鄙薄地哼了声, 但又止不住垫着脚扒着窗户望, 隔着窗屉, 看见时重迎过去恭恭敬敬地行礼作揖喊了“六姨妈”, 西屏点点头, 把在路上买的糖人分了他一个, 时重又作揖笑道: “多谢六姨妈。”
西屏藏在白貂毛领子里的半张小脸笑起来, 两个大眼珠子亮晶晶地扇一扇, 稚气地说: “不客气。”
时修登时觉得他大哥将圣贤书不知读到了哪里去, 竟做出这奴颜媚骨的嘴脸! 不就是个糖人么,有什么稀罕, 又不是吃不起!
没一会姚淳抱着西屏进屋来, 将西屏放在椅上, 请老妈妈坐, 寒暄了两句, 便又往厨房里去了。老妈妈望着她去后, 悄声嗔怪顾儿, “姑爷是读书考功名的人, 姑娘怎么好叫人下厨房?”
顾儿反嗔道: “今天我过生日, 妈妈还来教训我。我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出身呢, 我都能下厨房他为什么不能, 不都长着两条胳膊两条腿么。”
老妈妈说她不过, 把银子拿出来, “喏, 老爷打发我送来的, 叫你好好过生日, 不要委屈了!”
顾儿一看那五十两银子, 大半年的开销都有了, 心里的气总算平了些, 不枉她在家装了两日可怜。不过又怕家里那些人不高兴, 按理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人家的人了, 总回去打秋风, 到底招人烦, 尤其是西屏她娘, 她到底是新进门的太太。
待要问一问, 当着西屏的面又不大好问, 便叫时修过来, “你带你姨妈到你们屋里去玩。”
时修绷着脸看西屏小心翼翼垫着脚撑着那张椅子往下梭, 嫌她动作慢, 便去牵她, 谁知她却将他的手甩开, 他生了气, 转头先走了。
西屏在后头跟着他, 不知他吃什么长的, 一样的年纪, 他却是大手大脚圆脑袋, 憨头憨脑, 像只小老虎, 向他长大后必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 谁能想到他长大却是一副精明隽美的模样。
进了屋里, 扑鼻一股纸墨的味道, 说不上香不香, 但她只觉这味道质朴醇厚, 是一种很稳妥的柔情。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单, 桌椅板凳, 什么都是双份的, 一张宽大的书案靠窗放着, 一根长条凳坐得下两个人。
时重忙搬了矮凳给她在炉前坐, 叫她烤火, 他年纪略长他们些, 个头也高些, 歪着脸十分关切,“姨妈还冷不? ”
西屏一手举着两个糖人, 一手在炉上烤着, 摇摇头。时重怕她吃糖人不便宜, 将她脖子上的白貂毛围脖解下来, 仍坐回案前写字去了。
时修却不回去写字, 只在炉子旁边坐着, 时不时瞟她一眼。她穿的是件小立领的檀色长袄子, 底下是银灰色裙, 梳着髻, 髻上簪着两朵小小的红绢花, 一侧却有一绺头发垂下来, 用大红绳缠着, 他没见谁传穿红的像她这么脱俗好看, 想大概是因为她皮肤太白, 眼睛又大, 眉毛又不似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