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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来,刘石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内心的煎熬。

他实在担心极了,也害怕极了。

以至于既想让小黑再递消息给他,又恨不得这些人永远都不要再联系他。

终于,就在今天,在庆阳公主的銮驾到达府衙之前,他比宋和更早地接到了公主要来的消息。

小黑说,朱家让公主来拉拢宋和,试探他推行分田入籍之事的决心。

而刘石要做的,就是探听公主到达府衙后,与宋和议事的情形。

他冷冷地吩咐刘石,让他想办法将消息递出来。

刘石并非北府军中的寻常士卒。

他是北府旧部的后人,祖上曾跟随郗司空在江北抗胡。

他的祖父曾作为郗司空的部将,亲自参与了王重之乱的平定;曾与无数同袍一道,一草一石地建设起了如今的京口。

他从少年起便被选拔进了私兵,长久地待在北固山那座庄园中训练。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将有机会成为高平郗氏最勇猛的部曲之一,知道自己应该凭借着一身勇武来重续家族的荣光。

刘石盼这一天,盼了很久很久。

终于,女郎来京口了。

北固山上的私兵隐藏了那么多年,终于拥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

刘石比自己苦等一生的父亲更加幸运,他与同袍们一道有了自己的校场、自己的建制。

他们成群结队地奔赴江北的战场,打出了属于北府军的赫赫威名。

刘石是首批北征的将士之一。

他曾亲自站在校场之中,听完了郗归那令人泪目的慷慨陈词。

当刘坚沙哑而雄厚的声音,念出他那被刻在碑石之上的姓名时,刘石便暗暗下定了决心,此生定要为北府而战,为女郎而战。

他想,我一定要成为女郎最勇武的将士,亲手接过来自她的封赏。

他怀着这样的雄心壮志渡江,在第一场歼灭战中,便拿下了九个胡虏的首级。

刘石当时是那样地兴奋,丝毫未因杀人而感到恐惧,心中满是一片雄心勃勃。

就这样,他很快便由一个普通的小卒,变成了一位前途可期的百夫长。

江北的战场是那样地凶险,女郎的垂爱让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了分批回到京口休整的机会。

那时军里与光荣里正在热火朝天地建设着,所有人都知道女郎对北府军的看重绝非一句空话。

荣归京口的刘石,很快就成为了左邻右舍争相抢夺的新婿。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可以实现多年的愿望,迎娶自己打小便倾慕的女子蓝娘。

他们在凯旋的乐声中成婚,很快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阿福。

这孩子是如此地可爱,如此地伶俐,像初升的太阳,像田野上灿烂的迎春花。

可是,就在三天之前,这个形容猥琐的南人,竟在他休息之时,偷偷地在食肆中,塞给了他一个荷包。

刘石清楚地记得,那是成亲当日,自己送给蓝娘的定情信物。

他颤抖着手打开荷包,看到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他曾送给蓝娘的一对耳坠,还有一月之前,他们夫妻二人,亲自在银楼中挑选图案,为长子打出的一块平安锁。

刘石清醒地记得,那日在银楼之中,他是多么地激动——在过去的二十年中,他从未想过,如自己这般出身的人,竟也能够有为孩子打平安锁的一天。

他是那样地欣喜,以至于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枚锁上的花纹。

可是,就在三天前,那个荷包,那对耳坠,那枚银锁,所有那一切曾经无比熟悉的、意味着幸福美满的物件,都化作了叫嚣着的恶魔,代表着对美好生活的无情摧毁,残忍地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