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上起身的动作,使殿内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就连坐在龙椅上的李熙也倾身向前,聚精会神地听。
“老夫虽不知你姓甚名谁,但见你今日坐在这,便斗胆猜测,你一定不会是个在山野乡间长大的孩子,故而你大约不知。”
“你或许以为老夫天生便是如此,但在老夫像你这个年纪时,若说办学堂,老夫其实比你更着急,也真的孤身一人去过乡间。”
“还记得那是四十几年前,老夫也曾像你一样,为了昭庆皇帝的一道旨意,踌躇满志,满腔热血。可当老夫真的去到了那里,方才发觉什么是人各有志,什么是朽木不可雕——孩子啊,你以为那些乡野之人会乖乖听从你的教诲么?不,你想错了,他们压根就不愿听,也压根就不想再读书,他们是一群懒惰愚蠢的人,于他们而言,你每日教他们识一个字,还不如给他们发一只鸡来得更实在,他们之中出不了圣贤,任你如何呕心沥血,也是白费心机。”
在当朝的这些翰林中,于翰林年纪最大,学问仅仅只次于杨思贤,又是年轻时唯一一个真下过乡的人,因此在办学这件事情上,平日只要有他开口,其他人往往都不知该怎么驳。
今天也是同样。于翰林的这番话,令在场之人纷纷想起昭庆皇帝的那一纸诏书,那诏书令长澹停滞了近五年的时间,更曾数次掀起叛乱。
一阵寂静,葛宁也有好久没开口。
然而,就在大家认为葛宁也会被于翰林说服,并像前面几位考生那样悻悻坐下的时候,葛宁却只是沉默着把头垂得更低 ,但没有坐下。
“大人,您之所言,恕学生依旧不能苟同。”
接下来,面对于翰林的步步紧逼,葛宁脸红得快滴血,却是字字清晰,半步也不肯再退,想是忽然被于翰林踩到了痛处,就算恐惧人多,也非要与之争个高低。
“让大人失望了,学生并非出身名门,而是一个从小就没爹没娘的孤儿,在民间吃的是百家饭,直长到八岁那年,才有幸被现任吏部侍郎的章大人收养。”
于翰林闻言便道:“那章家也不是寻常人家,你既被他家收养,便不能再与那些庶民相比较。”
葛宁却很坚持地摇头道:“可大人您方才说,您说那些乡间百姓懒惰愚蠢,学生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敢问大人,难道寒窗苦读是苦,耕种纺织便不是苦?你我平素为解书中圣贤意,深夜钻研是苦,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春耕秋收,面朝黄土也是苦。他们也是一群勤快可爱的人,他们不是吃不了苦,而是不明白为何要吃读书这种苦。”
于翰林来了兴味,白花花胡须在一句句掷地有声的辩论中颤动,“就算如你所言,他们也没有读书的天资,做不成你如今能做成的学问。”
葛宁这才抬起头,脸仍是红的。
“大人,但是学生以为,读书并非是为了做圣贤,而是为了明理。”
“诚然,古往今来,能真把书读出名堂的天才很少,大多是些庸庸之辈,可难道这些庸庸之辈便不配读书了么?他们要读书,他们读书是为了知对错,懂是非,辩善恶,他们之所以学不好,是因他们开蒙太晚,见得太少,正如学生初到章家时,那章家小公子已是熟读四书,而学生却尚不识字,只得比他更加勤奋的学习,才能勉强跟上。”
于翰林就说:“你现在与老夫说这些,是为了拿你自己做例子么?可你是否想过,你如此聪慧,可在短短数年便有此成绩,这是独属于你自己的造化,若换成旁人来,就算让他们和你有一样的老师,他们也未必能学成你这样。”
葛宁听罢就摇头,只恭敬道:“非也,大人实在谬赞,也实在曲解学生了。”
“在学生看来,读书虽辛苦,却能使人眼界开阔,头脑清楚,哪怕只是简单的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