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清那少年的脸,只模糊看到那少年生着双过分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真是好漂亮,以至于每当那少年慈悲地垂着眼,自上而下看他时,都让他错觉自己是见着了刻在壁画上的小菩萨。
“……厂公,我只有你了。”他听见那少年对他说,“我只信你,旁人我都不信的。”
他感到胸口闷,想伸手再摸摸那少年的头,告诉那少年自己其实不想放下,但愿意为了那少年试着放下,却见怀中忽然变得空空,好像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抱到过。
身后高座化为废墟,顷刻大雨浇下,冲掉了他目之所及的一切颜色,只剩一片血红。
于是他睁大眼,浑身僵硬地看着一只箭朝他心□□过来,仿佛脚底生根。
他知道那是谁派过来的人,他怀里甚至还珍而重之地收着那个人送给他的小金牌。
讽刺的是,危急时刻,居然还真就是那金牌救了他的命,替他挡住致命一箭,被箭尖刺的变形。
他恼羞成怒,用力把箭拔出来,又从怀里摸出那块小金牌,浑身冰冷地低头看,却见原本写在牌子上那个丑丑的“免”字,已被雨水冲掉了。
污黑墨水须臾淌了他满手,眨眼又变成粘稠的血水,仿佛是在提醒他从前杀过多少人,又仿佛是在斥责他,说他这个人到底有多么的罪无可恕。
是了……他应该明白的,他罪无可恕。
或许他早就已经是个罪无可恕的人,他要认命。更或许,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会抛弃他,唯独浸在血里的仇恨不会。
……
蓦地,山洞外面的风声如哭嚎,裴怀恩睁开眼,彻底恢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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