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那么坐着,坐在寝宫高高的红木槛上,等着天命降临。
他想,如果季徯秩和宋诀陵能活下来就好了。
真是那样就好了。
第178章 薛新朝
缱都城门被攻破不过时间早晚, 薛家攻城那夜缱都无人眠,就连新生小儿也止不住啼哭。
缱都城外攻势嚇人,内里禁军相争也并不如同方铭所设想的那般轻易。
禁军当中甲衣与佩剑皆是一般形制, 如此庞大的人马, 方铭没法子对每个人都知根知底,那些潜藏在禁军当中的薛家耳目便是借了这一隙口, 叫禁军崩解作一盘散沙。
转眼便至翌日清晨,那些个渴求薛君即位的太学生在城门近处用木箱垒台, 丧幡在左, 笔纸在右, 他们高声夸耀薛止道昔时功勋, 爽快抛去了家国自尊。
沈复念起先只是在茶馆楼上开了扇窗, 冷眼观着。他行事鲜少思虑后果,惯常随心, 便在那些个自称薛党的太学生兴致高起时,迎窗浇下一杯被朔风打凉的茶。
当年诸太学生能忍下林题临头一壶热茶, 那是因他们与林题志同道合, 亦是因他们皆寒门, 他们皆可怜。
如今碰上这么个名声倾颓的沈家半瞎, 他们哪里能忍, 一个个的见状都抄起棍子往楼上赶。
恰这时, 城门轰然倒塌, 压死其后数十禁军。方铭胸膛扎了不少箭矢,他不堪那铁的重量,向后倒去, 一个不慎便翻下了城楼。
黝黑的皮肤上沾满了脏腑破裂的红艳血,他来得似飓风一阵, 走时也带着英雄末路的悲凉夺目。
沈复念被人揪着长发从茶楼拖到大街上时,那方铭恰自城楼翻落。
那两对疲惫的血目与盲眼惊人地碰在一块儿,撞出了银铃般的两声朗笑。
那之后,有人粉身碎骨,有人吃了一嘴他人脚底灰。
***
夜半,雪略止,落了冬雨。
轩永的呼唤在寂静黑夜里响个没完,却没能寻到他家二公子。雨声淅淅沥沥,沈复念咳出喉间堵着的一口血,用被泥水泡湿的袖摆抹了抹嘴。他吃力地睁开发肿的双目,然却与不睁无异,不过多了些许微光。
他知道眼前有人,且只凭借那糊作一团的黑影黑影来看,那人身形像极了沈长思。他于是开口,带着点哭腔:
“哥。”
“嗯。”那人应声。
是他哥,却不是沈长思。
他的表兄颜阳雪此刻撑了一把玄青伞,伞骨往他那头歪了一歪。
“是你啊……”沈复念闻声怔怔说。
“是我。”颜阳雪蹲身去搀他,拇指揩过他黄青一片的面颊,他略有心疼道,“心里再落空也藏着点儿,轩永匆遽前来,将我家府门敲得险些烂了,你哥我为了找到你,亦是费了不少劲。
——“疼不疼?哥带你去医馆罢?”
“不去。”沈复念摇着脑袋,被泥水泡烂的手探着向前揪住颜阳雪的袍摆,他强忍心慌,问说,“薛家攻城,城中自当吵嚷,为何此时会如此的安静?”
颜阳雪在他右臂上摸了遭,而后攥住说:“阿念,你先起来。”
沈复念借力起身一半,只跪在雨水中,雨水浇过他那对盲眼,搅进许多泪珠再一道从眼眶滚落,他说:“哥,你同我说实话。”
颜阳雪咬紧腮帮,终于看向了那火光滔天的宫城,他松口:“复念,缱都城破了,日后再无魏家,你呀、莫再念了……”
***
颜阳雪揽着沈复念往巷外走,身后巷里倒了几个太学生,他们胸膛上的紫拳印被雨水洗了又洗。
不远处一檐上立了俩人,那四十上下年纪的男人俯视着那条空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