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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故事停留在夏天。

相逢后,所有的力气用于追溯从前,两人没有过多地聊起分别后各自度过的十一年岁月。

那么久的时间,所有痛苦都是可预见的。

林嘉入狱的那几年,没有亲人接济,没有人在等候。出狱后,饭馆倒闭,他学着再次融入社会,把饭馆盘回来,把生意恢复到从前。这其间,经过多少波折,他一句没提。

“那些不再重要了,”他垂眸,神色平淡从容:“你不必代入,我们把那一页轻轻地揭过去吧。”

姜小婵笑笑:“揭过去,我还是18岁,你还是23岁?”

“对,”林嘉松快地编织着天真的梦话:“我们一个没坐过牢,一个没生过病,就这样揭过去了。”

“怎么可能啊……”

长舒一口气,她心中怅然:“你说,我们是不是还被困在那时的夏天里,所以分别后的每一天都过得这样没有意义。”

扯扯唇角,他漆黑的眼瞳中带着执拗:“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小婵。”

“林嘉,对我来说最悲伤的是,我怕,我已经回不去了。”

姜小婵憋住一口气,缓缓地呼出,然后,她接着说了下去。

“这感觉,仿佛是刻舟求剑。哪怕现在坐在小舟上的我,看见了往日留下的痕迹,把手放进水里打捞,却打捞不起当年的我。我想不起来,少女的我是什么心境。就算记起我们的故事,我也没有办法代入那是我自己。”

她的声音微弱,像一声叹息。

“人生的小舟要把我带去哪里?我不知道。如果它没法把我带回你身边,我们该怎么办?你已经付出了这么沉重的代价,林嘉,我会让你失望的。”

望着庙中那片枯竭的水池,林嘉陷入了沉默。

姜小婵怕林嘉失望,林嘉怕姜小婵觉得有负担。

如果是那个刻舟求剑的比喻,姜小婵必定能感受到,她沿着舟上的痕迹打捞时,捞不到她自己,却捞到了一个沉在水里的他。林嘉的胸口插着她当年扔下的那柄剑,执着地追逐着她的小舟,游啊游,这些年,没变过。

“你不必担忧,没关系。我足够悲观,我对我的失望,早有预见。”

注视着身边的人,林嘉拿出了绝对的诚实。

他不会拔出胸口的剑了,即便潺潺地流血,姿态看上去很狼狈;即便血流不止,直到永远。

“16岁的你说喜欢我,我认为,你的喜欢里含杂着感恩与崇拜。你缺爱,缺少关心和照顾,缺少有人为你挺身而出,所以对我依赖。18岁的你,又说喜欢我,说没得到的东西不甘心,要跟我模拟恋爱,我也认为,你只是图个新鲜。你看,我早就如此悲观,始终做好了你要离开的准备……其实,你喜欢我,我特别开心。因为我始终爱着你呢,姜小婵。没能把这份爱摆在台面上,我懊悔了好多年。”

当年,他们的爱情刚刚萌芽就扼死在摇篮中。

要说遗憾,肯定是有,但那不怪林嘉。

姜小婵比谁都更清楚,林嘉是什么样的——他人好,对谁都好,总是笑眯眯的。究其根本,林嘉对谁都不信任。他一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看别人的眼色才能活,他也发自内心觉得自己不值得被人喜欢,不敢怀抱有任何指望。

那时她18,他也不过23岁,还没学会如何跟自己相处,怎么能够指望他给出的爱有多么健全。

“我们没有谁做错事,只是有的东西,它发生得不那么正好,年少时的爱恋也通常有这个特点。”

顿了几秒,姜小婵挤出一个苦涩的笑。

“夏天人躁,听不清对面的人说话,耳朵里像起了雾。对话总有延时性,人与人隔得好远。夏天,热得理智全无,错把发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