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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容璇复提笔抄写。
一字一段,傍晚后尚仪局人渐渐散去,主屋中点起烛火,燃尽一支接着一支。
容璇揉了揉酸涩的手腕:“你说,他为何非要罚抄写?还不如干脆利落罚上两年俸禄。”
她气闷不已,本没想要答案,偏偏采桃磨墨还多话:“大概是陛下明白小姐最不喜抄写吧?”
这话正说到点子上,容璇没好气瞪了采桃一眼,放下手中笔。
她的确最厌烦抄写。
儿时她每每犯错,母亲舍不得责打,只罚她抄书。练琴练得不好,母亲也是要她抄写琴谱,加深记忆。母亲常言,书法可静心养性。作为章家的女儿,母亲认为练得一笔好字与学会装扮同等重要。
容璇记得,有一回她与二妹容婉璇起了争执。争吵的缘由她已记不得,那会儿安氏才进府不久,领了二妹亲自来向她赔罪,摆足了姿态。
“一切皆是婉璇不懂事,望大小姐宽宥。”
父亲不在府中,母亲当着所有人面为她撑腰,又安抚二妹几句,赐了许多东西好生将安氏母女送了回去。
等到夜深人静时,母亲才掩上房门,让她跪在软垫上静思己过。
“你是容家长女,为了些小事与妹妹争吵,实在不该。”
“可是母亲……”
“时辰不早了,回房睡下罢。月底之前,将《尚书》的礼仪篇抄好与我。如若不然,下月便不要出府了。”
母亲未动怒火,罚得却狠,是铁了心要她记住这个教训。
《尚书》礼仪篇厚厚一叠,半月来,容府中人人都知道大小姐每日关在屋中勤谨抄书,便是父亲回来后也不好多说什么。
章家二位兄长知道消息后有意帮她,母亲却早有预料,明令禁止他们二人代为抄写,断绝了这条路。
最后还是祁涵暗中替她抄了三分之一。
他们二人的书法皆是章老太傅亲自所教。字迹虽不相同,有心临摹起来能有五六分相像。祁涵又刻意选了中间的段落来抄,夹杂在一处,勉强能糊弄过关。
交差那日,容璇心底忐忑,面上装着镇静。
她至今也不知道,母亲到底有没有看穿他们的把戏。
没有人给她答案。只因为,母亲第二年便永远离开了她。
笔尖蘸了墨汁,容璇提笔接着抄写。
“……仲春之月,日在奎,昏弧中,旦建星中。其日甲乙,其帝大皞,其神句芒。其虫鳞。其音角,律中夹钟……”
写字确可宁心静气。正如容璇知晓,今日之事或有蹊跷。
家中事务她一字不会多提,唯有自己的科举,她不能不辩。
“昌平府的乡试,或许是比金平府容易些。”她倏尔扬眉一笑,“可是陛下觉得,我会需要吗?”
十七岁的容家郎君金銮殿上面圣,惊才绝艳,问鼎一甲。
那年她骑马游街,雨点般的帕子与香囊向她抛去。
三月春光,京都的花开了满城。
第 49 章 归去
大雨倾盆落下,豆大的雨珠四溅。
雨声纷乱无章,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二人沉默着对坐,神色近乎平静。若是不明所以的侍从,只当这是陛下与宸妃娘娘寻常的一场闲谈。
祁涵凝望着眼前的女郎,他从未相信过容家夫妇的言语。那日在街头遇见,单看她的反应,他们是不是她的生身父母其实已然明了。昌平府桩桩件件的冒籍证据摆在眼前,他只是想要从心上人口中听到一句真话。
“真话吗?”容璇一字一顿,语气无比认真,“陛下若是想要出身清白,名正言顺的世家贵女,为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