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寂静,好似只剩她和他两个人。
沈今鸾忽然心跳一下。
下一瞬,一束明亮的光划破夜空,直抵天际,在空中绽放成一簇一簇的花瓣,照亮黑暗无边的皇城,亮如白昼。
疑是千里银河落下九天,又似漫天萤虫飞入火焰,璀璨如斯,壮烈如斯。
沈今鸾犹如置身花海之中,目瞪口呆,面靥照得绯红如霞。
“找遍了京都,没有春山桃花,”顾昔潮偏过头,凝视着她眼里盛开的光,轻声道:“我便以烟花作贺。贺我妻历劫新生。”
所有人在宫里悼她死,他却在此贺她生。
万千华光之下,一人一鬼,在虚无和灿烂中静静相拥。
“可惜,如此大观,我不是皇后了,今后可看不到了。”沈今鸾眼尾一翘,故意道。
“我亦不做大将军了。”顾昔潮看着她,俯首靠近,“从今以后,只做沈十一的情郎。”
沈今鸾微微一怔,也依偎过去,双臂环住他的颈。
漫天烟花之下,她吻上了她那最是纯情的情郎。
……
七日之后,丧仪尽毕,皇后不入帝陵,不附宗庙,以沈氏十一娘之名出殡,归葬故地。
大将军率领北疆军,一行人亲自抬棺,迎灵柩出宫,送往云州。
皇帝定下大将军顾氏擅闯宫闱,藐视君上之罪,回到北疆抗击北狄后,贬为庶人,收回一切兵权。
驶离京都之时,京都百万臣民接踵摩肩,千里相送。
因天子对顾庶人的态度,百官不见人影,无人相送。
城门外的百里烟尘里,一身布衣的顾昔潮却遇到一故人前来。
一身素麻白衫的贵女,不饰朱翠,不着钗环,腕间吊着一串新的檀香佛珠。
顾昔潮扫过她身上十五年不变的素衣,面有讽意:
“这么多年,贵妃娘娘还是堪不破吗?”
“顾将军说我,自己又何曾勘破了。”李栖竹从容地敛了敛迎风飞扬的袖口,不失矜贵冷傲。
二人是何等的相似。因这相似,总生了怜悯。
李栖竹遥望城外滚滚风烟,背后是九重宫阙,直达天际。
“我从前觉得你愚不可及,一直停留在过去。”她幽声道,“可我现在反倒羡慕你,可以停留再过去。而我,只能不断地被推着走,身不由己。”
“听闻将军为她烧了十年香火,才得以重逢相见?”
顾昔潮点了点头。
自淳平十九年便一直只着白衣的贵妃李栖竹垂下眸光,扯动嘴角,漾开一丝惨淡的笑。
宫中暗藏杀机,尔虞我诈,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她连一处牌位都不能立,一寸香火都不能为他烧。
只能以素衣为悼,如此一生。
“十一娘,我真的是无心的。”李栖竹忽然喃喃道。
十年吃斋念佛,不改面慈心狠。李氏贵妃是何等骄傲,何时流露过如此软弱之态。
“少时,我和她在院中绣花,偷看儿郎练兵……我和她,曾经是那么要好。我不可能害她的……”
“她已经放下了。”顾昔潮眸光微垂,径自问道:“但我尚有一事不明,陛下从前身体康健,为何那么多年没有子嗣?”
皇帝从前为太子时,身子还好,只那时候忙着夺嫡,日夜惊恐,不敢要。
登基后,李贵妃入宫,便开始有了亏空之态。
顾昔潮细思之下,又见十五年一身素衣为悼的贵妃,终是领悟过来。
世家高门之后多有弄香之好,风雅之习,其中佼佼者,当属顾家大郎顾辞山和李家三娘李栖竹。
龙涎香终年不散的一息,是她放纵的孤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