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今日这秋燥之夜哪里来的阴寒凉风啊?他猛然转头,这恐怖的感觉,和在武堂里被那个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一模一样。呵,魏疏狂苦笑着摇摇头,难道他都已经怕出幻觉了?
焦侃云问他怎么了,他叹息着,苦涩与畏惧交织,刚被安抚一些的心便很容易敞开了,他低声诉说道:“我想,我是一辈子也赶不上他了。父亲看不上我,并非怕我骄傲自满,实则珠玉在前,我又有何好骄傲自满的?父亲是见识过真正的天赋异禀,武学奇才……”
焦侃云这才恍然醒悟,“忠勇侯?”原来是被天资绝顶之人炫到自闭了。焦侃云忽然理解了他,天赋是不可弥补的落差,各个领域都是这样,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在被吊打碾压。
实则,她也曾因过早地进入官场,而仰望他人卓绝的文采与心术,自叹弗如。只不过她是个从不自苦自轻之人,很容易便解开心结。
她一时晃神,魏疏狂又轻声叙述,“是他。其实不光是我,你可知近两年为何后起之秀频出?…所有人都在追赶遥不可及的巅峰,所有人都不服输,在武堂时,一次次被他打败,又一次次爬起,磨炼出绝佳的意志和筋骨,独期望能将他打倒一回。”
阮祁方不懂了,“那不是很好吗?有所追求,毅力顽强,分明该生龙活虎,魏兄瞧着却是心神俱疲。”
魏疏狂垂下睫羽不愿说。焦侃云点出,“因为,他们在进步的时候,忠勇侯已靠着战退北阖扬名立万,使一切都翻天覆地了。”
魏疏狂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趁他这两年在外行军,日日夜夜刻苦求进,可他也在进,沙场厮杀皆是真刀实枪,浴血奋战一回,远比我们进步得更快,便将本就如天堑一般的差距拉得更大。我们以为他会在老将的扶持下成为我们仰望的存在,没想到…老将都得仰望他。”
焦侃云却失笑,“魏疏狂,你真辜负了这个名字。你已经惧怕到这般地步了?靠着臆想,将他的形象在脑海中不停地神化、妖魔化,外间风声如何传,你便如何信,从来不思考的吗?”
魏疏狂不解地看向她,“事实不是如此吗?说书匠人都说他是天命武将星,身负狼妖血脉,残暴嗜杀……纵然夸张,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世人对他一致的评价。”
焦侃云抿了口茶,“事实是,只要是人,就会受伤流血。你没打过他吗?哪怕一拳?”
魏疏狂回忆着,似乎有点久远了,迟疑着说,“打过吧。若是连他的衣摆都沾不到,那我也不必再刻苦了,收拾回家种地才好。”
焦侃云定眼瞧着他,“既然你受伤,他也受伤,那你们有什么不一样?你会痛,他也会。你无须惧怕他,或者说,你怕的,根本就是你想象中的他。
你父亲称赞他,可你父亲并没有仰望他,否则你何必还在意你父亲看不看得上你,你只会在意虞斯看不看得上你和你父亲吧?
你父亲一生战功赫赫,自有骄傲,才不会因天才后辈的出现而自轻自贱,你没有那样丰厚的战功作底气,所以才感到难堪局促。倘若你也和你爹一样,和虞斯一样,拥有显赫的战功,你会自轻吗?”
焦侃云给他倒了一杯茶,“魏公子,两年前,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人觉得蠢钝不堪。你不失武将风范,绝不任人戏耍侮辱,给予了文官威慑,却又点到为止,最后潇洒收场。你爹离席,恐怕是笑得伤口崩裂了吧。”
她忽然逗闷,魏疏狂正听得失神,冷不丁笑出声来,再抬眸时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姑娘真这么觉得?”
焦侃云点头,“我说了,我十分欣赏那时的你。魏疏狂,你合该疏狂。”
魏疏狂眼眶一热,便想握住她的手切谢一番,忽觉背后一道汹涌的怒意扼住咽喉,他再度放下杯盏环顾四周,却是不见人影,立即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