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浓得如化不开的墨一样的雨夜照得如白昼。
“娘娘,大殿下究竟为何而死,旁人不明白,难道您还不明白吗?!”
“娘娘,您为大殿下做的,已经够多了!”
“娘娘,您仁至义尽,无可挑剔。”
“娘娘,我们江东人世代感念您的恩情。”
将军们声音嘶哑,如同被逼到角落里的兽。
姜贞慢慢抬起头。
困兽之斗的结果是死无葬身之地吗?
不,她不信。
她不信苍天,更不信鬼魂,她只信自己。
姜贞深深拜下,额头抵在不断被雨水冲刷得异常冰冷的汉白玉台阶上。
“陛下。”
她在雨夜里对相豫章道,“二娘的父亲去得早,无人教二娘温柔恭顺,更无人教二娘听天由命。”
相豫章听不到那些话,她的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但尽管如此,她依旧说得很认真,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楚,清楚到让周围的将军们在惊雷不断炸响的雨夜里都听得极为清晰——
“二娘的这身骨头太硬,穿不进您中宫皇后的华服。”
姜贞的声音极为平静,“您的中宫皇后,应另有其人,而不是二娘。”
将军们劝阻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将军抬起头,视线齐刷刷看向被淋得本该异常狼狈的姜贞。
没有人能在雨中保持风采如旧,尤其是在做俯身磕头的动作时,任是再怎样刚烈不屈的一个人,也会因为环境与动作而无端多上几分处于下位者的谦卑。
可她却没有。
明明是磕头跪拜的动作,但她的背依旧挺得笔直,仿佛她不是在跪拜,而是在向人宣战。
在盛夏的惊雷雨夜,她的眼睛黑漆漆,如同点亮周围的一把火,让她视线所到之处,黑暗无处遁形。
将军们有一瞬的恍惚,然后在恍惚中想起来,佐定开国帝王定江山的皇后从不是弱不经风的小女人,他们面前的这位皇后娘娘,与殿里的帝王一样,有着可以改变天下的力量。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立。
而现在,便是她掌中剑终于到了出鞘的时间。
“娘娘圣明!”
将军们齐声高呼。
不是赞美后宫女子的聪慧端庄,而是圣明。
——圣明这个词汇,在他们这个时代,是用来形容执掌者的词汇。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一个溢美的词汇,便代表了来自于楚地将军们的心中想法——愿为姜贞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修文赶到紫宸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殿里的帝王勃然大怒,殿外的皇后风平浪静。
而跪在皇后周围们的楚将们,他们的眼眸异常明亮,一扫他们归顺大夏之后的阴霾无光,像只手可触天光,有了蓄势待发甚至战至最后一滴血的希望。
赵修文眼皮狠狠一跳。
——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楚将们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那么朝臣们的态度,还会远吗?
不会很远。
它会很近很近,近到让人措手不及。
要知道今夜发生的事情并非秘密,朝臣没有入宫,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大皇子的薨逝。
他们之所以不敢递帖子入宫,是因为他们不想成为帝后冲突时被波及的池鱼,他们极力避免着惹火上身,直到自己避无可避,无路可走。
到那时,他们的态度便会异常鲜明。
一如现在的楚将一样,他们亦会选择自己誓死追随的执政者。
赵修文长长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