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兰月何时又对他换了称呼?
以前不都是直接喊他名字的吗?
石都有些纳闷,看了看面前的“兰月”,只一眼,便叫他俊朗面容上有一瞬的扭曲,连呼吸都跟着不顺畅起来——
“兰月”的络腮胡从下巴长到脸颊处,几乎占满一整张脸,与雷鸣杜满有一拼,而原本颇为健康的麦色皮肤,此时也变得黝黑如碳,若是身在黑暗里,必然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自问从不是以貌取人之徒,可当他看到这样的兰月,心理多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男人的络腮胡长在女人脸上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怪异。
“呃,唤你兰月。”
石都强压着心头的怪异与违和感,艰难说道。
雷鸣的眼睛瞪得比刚才更大了,“兄弟,我不是兰月。”
“?”
怎么可能不是兰月?
他只是伤得太重,又不是瞎了,这张脸别说长满络腮胡了,化成灰他都认得。
石都奇怪抬头,“你不是兰月?”
“对,我不是。”
雷鸣点头,“我是雷鸣。”
自家兄弟虽醒但瞎,雷鸣有些紧张,在石都面前坐直身体,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再仔细看看,我是雷鸣啊。”
“……”
我真的不瞎。
若是床榻上躺的人是杜满,杜满必然一拍床塌,大喝而起,说什么我不瞎,你少来糊弄我之类的话。
但躺在床塌上的人是石都,谨慎稳妥综合素质在起义军中排第一的石都,所以在面对“兰月”的指自己为雷鸣时,石都心中虽震惊,但面上还努力保持着平静,看了又看一脸认真给自己安插新身份的“兰月”,在“兰月”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点头时什么意思?
雷鸣一头雾水。
石都缓慢而平静说道:“嗯,你不是兰月。”
“我方才刚醒,看东西不大清楚,如今仔细瞧了,才发觉你果然是雷鸣。”
“这才对嘛!”
雷鸣这才松了一口气,“兰月多漂亮一个人,哪会跟我长得一样?”
“这样的话千万别让兰月听到了,否则她肯定跟你没完。”
“……”
该说不说,这种口气很雷鸣。
难不成真的是雷鸣?
石都掀了下眼皮,面前人的脸着实熟悉,熟悉到他无法对着这张脸喊雷鸣的程度,可偏偏,这人一口一个雷鸣的自称。
细细思度片刻,石都不动声色来套话,“雷兄弟,我昏迷的这段时日里都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我重伤难救,命悬一线,你们是怎么把我救回来的?”
那是真正的万箭穿心,那么多的强/弩/射过来,一支又一支地贯穿着他的身体,他清楚感觉到身上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他的甲衣与衣袖。
身上的衣服因为血迹而变得粘稠,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分外艰难,甚至于呼吸都是一种奢望,因为每一次的呼吸都会拉扯到伤口,让皮肉绽开的箭伤越发严重。
人命在死亡面前脆弱如纸,他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心中只剩惋惜。
惋惜自己没能看到天下一统,惋惜自己没能看一看盛世太平,他生于乱世,却也过早死于乱世,至死不曾看到九州归一的海晏河清。
多么可惜。
只是可惜这些么?
不,还有其他东西,那些自己都不曾留意过的情愫悸动,原来早已在他心间长成参天大树,让他在濒死之际努力睁着眼,妄想能在看她最后一面。
妄想自然只是妄想,他不曾看到她,只有无穷无尽的黑夜压了下来,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