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和离,她都没有同他结发做过夫妻。
兰殊心中冒出了一丝歉意,闭上双眸,心中轻念,念至最后一字,一缕清风拂过,抚向了她的鬓边。
叮铃铃,叮铃铃,金铃轻轻摇曳。
伴随着路过的山岚,吹向了山谷之间,生出了一丝延绵不绝的回响——
两人如愿迈进了观门,隔着若隐若现的珠帘,见到了端坐在神坛上的灵溪。
她三十出头的光景,不见岁月的刻痕,清灵如少女,超然出尘,身着白衫,头戴长纱,眉目和善,宛若观音。
灵溪一见他们,温言笑道:“来了对金童玉女。”
她的话语亲切温和,不像那受人供奉高高在上的仙者,倒似人间盼着给有情人牵线搭桥的喜婆。
兰殊礼貌福身,随而开门见山,直言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灵溪听她竟问起万民伞,不由站起了身,负手肃然询问:“你是何人?”
灵溪的话语中透着戒备,兰殊并没有敌意,坦诚道:“小女子姓崔,是那把万民伞主人的后嗣。”她看了眼秦陌,“这是我朋友,我们只是来寻旧物,并无其他恶意。”
灵溪的警戒,转而成了震惊:“你是崔公的女儿?”
她口中那一句崔公,兰殊听到了无比的敬重。
转眼,灵溪一把掀开了珠帘,走下神坛,亲自来到了兰殊面前,她目光紧切,冲兰殊端详了好一会,凝着她眉眼间与崔墨白略有相似的神韵,长吸了一口气,眼中蒙上了一层泪光。
兰殊见她落泪,尚且懵懂,只见灵溪抬起衣摆,俯身便跪了下来。
兰殊惊疑不定,连忙托住了她。
灵溪含泪拱手道:“灵溪受崔公救命之恩,此生有幸能再见到崔公的后人,心怀感念。请恩人受灵溪一拜。”
兰殊一时看向了秦陌,两人面面相觑,均有些茫然。
灵溪抬手请他们上座,端来茶水,见兰殊面容困惑,便同他们道出她原是越城人,经历过隆庆十八年的那场饥荒,劫后余生,出于其他一些因缘,才搬来了舟山。
“当年整个浙江,越城的灾情最是严重,如果不是崔公离世前开仓放粮,我们这些人,早就饿死了。”
“灵溪观中的孩子,皆是那场灾情生还者的后嗣。”
“若无崔公,亦无灵溪。”
话音甫落,灵溪感恩戴德,朝着兰殊又是一拜,同她细细说出了崔墨白当年是如何亲自领着粮车,如天神一般来到越城,救济他们。
兰殊头一回听到他人明言谈及父亲,口中含满了赞誉之词,不经意湿润了眼眶。
兰殊擦了擦眼角,觑了秦陌一眼,不敢忘却正事,再度询问起那把万民伞的下落。
灵溪短促的沉默,看了他俩一眼,道:“那伞就在后山,保存得很好。”
秦陌道:“后山哪里?”
灵溪轻吐了一口气,“后山,崔公庙。”
兰殊双眸微睁。
灵溪站起了身,似怅然似欣慰地笑道:“外人皆以为我这只是当地一个旁门左道的小观,可越城的一代老人,却都知我这儿,是崔公庙。灵溪从初始到现在,都不过是崔公的守庙人。”
原来,当年崔墨白落狱处斩,成了罪人,越城的百姓却十分感恩他的义举,心心念念想给他建一座庙宇。
可罪人是不允建庙的,他们想背着朝廷,偷偷供奉一位斩首示众的罪臣,只能寻一个不易被发现的偏僻之处。
灵溪自小修道,会看风水,便主动站出了身,提议帮崔公寻建庙之地。
兜兜转转,她来到了地处浙江边沿的舟山岛。
灵溪落脚在了桃花山,假借仙神下凡之说,实则占山看守,帮助百姓偷偷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