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你我届时分道扬镳,请先生在都城先辛苦一阵。”裴恕之索性闭目养神,“劝先生一句,善易者不卜,善观者不言。”
“子不语怪力乱神嘛,老夫知道,知道。”老宋讪讪的自说自话,“算了算了,若是不吉之兆,老夫怎么也得提醒人家一句,既然卢小娘子命格上好,来日三子两女,皆孝顺出息,老夫就不多嘴了。”
裴恕之忍无可忍,倏然坐起:“先生是不是给每个人批命都一样说辞,人人皆是‘三子两女,孝顺出息’?”
宋先生红着老脸坚称:“不是老夫偷懒,算出来真是如此啊!”
“先生歇歇罢。”
*
卢绘与依岚宛如两名小贼,脸上笑嘻嘻,眼珠滴溜溜,看康屈底策马跑至商队后段,她俩才敢骑行稍远些。
“你说康老大会将我们一夜未归之事告诉阿耶阿娘么?”
“肯定告诉啊,昨日我们回来时他脸色多难看,不加油添醋就好了。”
“完了,阿耶阿娘定要狠狠责骂我了。”
“本来就该狠狠责骂,你胆子也忒大了,今早睡醒我才后怕起来!太凶险了,稍有差池,你哭都来不及!”
“依岚你每次都是事后诸葛,早怎么不劝阻我!你说,阿耶阿娘会相信我们在乡野看人娶亲忘了回城时辰这种说辞么?”
“……不会。”
依岚无情戳破幻想,“家主会问你是哪家杂戏班子,演的什么杂剧与歌舞曲目,你说错一点他就知道了。至于夫人——你自小听话守信,临行前明明答应了老管事一路上要乖乖的,区区一个杂戏班子就能叫你忘了时辰,夫人才不信呢?”
卢绘呜呼哀哉,“这可怎么办啊!”
依岚幸灾乐祸的摸摸她的头,“想开点,你当英雄时多神气啊。我那死鬼阿耶说过,自古以来,做好人总是要倒些霉的。”
卢绘努力安慰自己,“无论如何,我们的确做了好事,阿耶阿娘会明白的——那十一名女子得救了,见到她们回家,家人该有多高兴啊!”
依岚疑虑:“她们还有家可回么?”
那十一名女子从山丘下来,被清冷的夜风一吹方才逐个清醒过来了,直至被安置到一处僻静大屋中,她们始终浑浑噩噩,不是木讷呆傻,就是忽然痴笑——这种情形卢绘幼时见过。
她八岁那年,当地溃逃过来的一支海骨钦汗的残部。他们袭扰村庄,烧杀劫掠。卢士杰的义兄张骏率军追击了半个月,才剿灭该残部,救回被掳去为奴的百姓。
当时谢夫人忙前忙后帮着照料,年幼的卢绘也跟在一旁,她至今都记得那些被救回来的女子麻木呆滞的神情。家破人亡,饱受摧残,使她们不能立刻如常言行。
抵达安歇处后,张味道从家里拿了常用伤药,还从邻村买来许多旧衣裳和鞋履;卢绘与依岚则劈柴烧水,烹煮饮食。
女子们清洗掉身上的腌臜,啜泣着给彼此的身体上药,直至梳头更衣,稍许进食,她们才渐渐缓过来,对卢绘等人诉说遭遇。
她们都是外乡人,跟随父兄或夫婿途经此地。
这些年庄刺史治理金州得力,声名远扬,不敢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百姓至少无有安危之虑,谁知光天化日之下会忽现凶悍匪徒。
那群贼人抢走财物,留下年轻女子,将她们的家人包括襁褓中的孩子都尽数杀害,尸首埋在山路边上。
说到此处,女子们纷纷痛哭起来——自言劫后余生,还有几个被掳去的女子,不是受不住屈辱自尽了,就是被活活折磨死了。
“还有家人的,庄刺史会派人送她们回去;若家人都没了……”卢绘想起来就难过,“张味道说,庄刺史在城里设有收留孤苦女子的慈济堂。”
依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