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这个词,在这一刻如此具象,具象到她整个人都变得局促羞耻,恨不得掩面遁地而逃。
而一旁的李氏和徐氏得知他的身份,又听他说“迎吾妇归家”,话中之意,分明还认这门亲事,皆是不胜欢喜。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李氏神情动容,蹒跚上前一步:“不愧是裴公之后,你这般磊落守信,将明娘交给你,我也能安心了。”
她说着,见一向规矩知礼的女儿低垂着头,格外沉默,不禁提醒:“明娘,怎的一言不发?快给裴郎君见礼。”
明婳眼睫轻颤,稍作迟疑,还是屈膝抬手,行了个平辈间的寻常礼:“明婳见过裴郎。”
裴琏垂眼,面前的小娘子除了最开始看了他两眼,知道他身份后,便如鹌鹑般头颅低埋,再不肯抬头。
想来落到这般狼狈情况,小娘子面皮薄,羞于见人。
“谢娘子不必多礼,若不介意,唤我守真便可。”
裴琏,字守真。
不等明婳开口,李氏就叠声应道:“好好好,以后就唤你守真。守真,你也不必谢娘子谢娘子的叫,太过生分。家中都唤她明娘,她祖父祖母在世时,也唤她婳婳儿。日后都是一家人,你拣顺口的唤。”
李氏这般热情,裴琏淡然应之。
明婳在旁瞧着羞窘又心酸,从小母亲就教导她,女子要矜持守礼,如今却担心错过裴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上赶着和裴家攀关系。
母亲都能放下颜面身段,自己又何必再做矜持扭捏小女儿姿态?
深缓口气,她抬眸唤道:“守真…守真阿兄……”
裴琏去岁及冠,比她长五岁,唤他一声阿兄也恰当
裴琏声线平缓:“你我婚约,是由两家尊长订下,一诺千金。裴氏若毁誓背信,日后何以立足世间?”
明婳抿唇,她先前笃定裴氏不会来人的揣度,在他面前倒显得狭隘了——
或许,他真的是世间少有的正人君子。
这般想着,明婳敛眸正色,再次朝裴琏行礼:“守真阿兄,你能守诺履约,我感激不尽。只是在我跟你回去前,能否请你想想办法,给我父兄寻些伤药……”
她回头看了眼囚车,嗓音微哽:“不然我怕,他们撑不过长安地界。”
裴琏见她恭敬俯拜的大礼,垂首屈膝,一举一动,规整端庄得无可挑剔。
这般孝心、这般风姿仪态,裴氏宗妇之位许给她,也不算辱没。
“放心,你既为吾妇,你父兄便是吾父兄。”
裴琏侧眸,冷厌目光扫过一侧战战兢兢的小头领,语气沉稳:“我定保他们一路无虞,平安到达岭南。”
明婳闻言,心头触动。
一旁的李氏和徐氏也泪光闪动,一门女眷连着那三岁的小女娃,再次朝裴琏躬身行礼:“裴郎大恩,谢门永记在心!”-
裴琏虽未入仕,但河东裴氏,盛名久著,族中子弟在朝为官者,不计其数。
他不过敲打那押解的小头领两句,那小头领便唯唯诺诺,一副恨不得跪在地上替他擦去靴上尘土的谄媚姿态。
裴琏也知驭人,须得恩威并施。
废了那癞头衙役一只手,杀鸡儆猴,又舍了小头领一斛珠,足够谢家人一路看病吃药,吃饱穿暖。
明婳见他安排妥当,心下稍安,含着热泪与家中亲人惜别一番,这才戴上帷帽,随裴琏离去。
俩人先回长安,除了明婳的奴籍,重获了清白自由身,再回河东。
回了河东裴府,见过裴家一干长辈,她照着母亲的交代,作出一副唯诺本分的姿态。
她也不知裴琏是如何说服裴夫人,最终,她还是拜了裴氏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