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去勾栏么?
谢明婳纤弱的身躯晃了两晃,谢无陵一时不察,竟叫她挣开。
再看那惊慌失措的小妇人,哪怕脸上脏污还未完全擦净,却也能窥出七分好容色。
两弯黛眉如柳,朱唇似樱,肌肤仿若上好的白釉光洁细腻。最为招人的莫过于那双乌黑明澈的眼眸,噙着两汪儿春水似的,那点点晶莹的泪珠儿坠在长长睫毛上,要坠不坠,可怜又可爱。
就是……太瘦了些。
方才将她连人带娃儿拎出来,轻得就跟拎一袋儿鸡毛似的。
谢无陵的视线从她的脸一点点往下,待落在她怀中婴孩,明显看到她瑟缩着身子将襁褓抱得更紧,他嘴角轻扯。
倒挺护犊子。
这般想着,视线却是半点不避,依旧直白而强势落在她身上,由单薄的肩背到那破旧的男式衣袍下……
虽然那衣袍将她身躯遮得严严实实,但他估摸着,她脸这么小,衣裙下那把腰儿一定也很细。
谢明婳自然也感觉到那道从头到脚的打量,身躯不禁蜷缩,头也低得恨不得埋进地里般:“大老爷,我真的只是路过,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求您发发善心,给我和娃儿一条活路吧!”
她边说边跪下,要朝眼前的人磕头。
额头还未着地,就被一只大掌托起。
下一刻,便又对上那双炯炯明亮的黑眸。
一袭苍青色缺胯袍的男人蹲在她面前,像是看什么极有趣的事物般,薄唇微扬:“老子果然没看走眼,生得这么漂亮的一双眼,样子定然也不会差。”
还不等谢明婳反应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旁那些土匪就纷纷附和。
“老大慧眼如炬!”
“老大眼力一流!”
“老大,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就她这姿色,卖去秦淮河起码值个八百两吧?”
他们果然是打算卖了她!
谢明婳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的魂儿好似晃晃悠悠飘到了奈何桥,倏然地府也发了涝灾,汹涌的冥河水涌动着,巨浪冲天,强势而猛烈地将她卷入其中。
她在水里挣扎,还呛了好几口。奇怪的是,那水不冷也不涩,反而暖融融、甜丝丝,涌入喉中,胃里也跟着暖起来,飘忽忽的魂儿也有了重量般,一点点落着,最后落回躯壳。
她的魂儿和身体便裹挟在这阵莫名又温暖的洪流中,沉沉睡去。
说实话,谢明婳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安稳绵长的好觉。
从林间落难开始,这一路上颠沛流离,让她的神经时刻紧绷着,不敢有一丝松懈——
毕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带着个孱弱婴孩,想在这乱世求生,只能打起十二分谨慎。
可现下,她实在太累了。
累到无法思考太多,只想就这样睡过去……哪怕一觉不醒,能这样睡着死了也成。
但她还活着。
疲累散去,意识回笼,最后被窗外一阵鸡飞狗跳声彻底吵醒。
“咕咕咕,咕咕咕咕——”
“你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今天逮不到你!”
“咕咕咕咕咕咕!”
“你飞,我让你飞!看老子不把你毛拔光!”
嘈杂声隔墙入耳,谢明婳眼皮微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
老旧木门虚掩着,屋内唯一的光源是床边那扇窗,朦朦胧胧的光线透过窗户纸,又落在谢明婳的眼皮上。
这是哪儿?她蹙着眉,而后晕厥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脑海。
她在土地庙撞见一伙山匪,那山匪头子不依不饶,还威胁她嫁给他?
再之后,她眼前一黑,再无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