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方妤的动作顿了顿。

有声音在她的心里反复厮磨，轻易地撼动那颗震荡不已的血红器官。

“是啊，”那个声音说，“莫鸿威是你的仇人。”

“他杀死了爸爸妈妈，把潜尘哥弄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受的那些苦都是因为他。”

“他杀了那么多人，死一万次都不够。”

“怎么还不动手？为什么不去给爸爸妈妈报仇？你当警察就是为了成为这么软弱的人吗？”

“更何况……”

更何况。

桑方妤抬头看着拿到血淋淋的刀口，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然而，一双手从背后把她拥住了。

鹤潜尘架着她的手臂，不紧不慢地瞄准了莫鸿威的耳朵，轻声哄她：“妤妤别怕，人是我杀的，跟你没有关系。”

◇ 第二十四章

第一颗子弹飞快掠出，吞噬掉莫鸿威一点耳尖，桑方妤的手一直在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完全镇静下来。

第二颗子弹也紧随其后，或许是经过了第一下的调整，这次精准了许多。她眼睁睁看着莫鸿威的手上飞出去一截断指。

鹤潜尘的声音淡漠地响在她耳边：“这是祭奠叔叔阿姨的，妤妤，不要心软。”

桑方妤的眉目沉郁了下来。

再怎么强效的迷药此刻都该失去功效了，莫鸿威痛呼着睁开眼睛，反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股啃着指节和耳朵的剧痛，而是指着桑方妤惊叫起来：“你、你是……”

“一个死人。”桑方妤看着他，暗着瞳眸回答。

她在桑家血洗之时就死过了一次，那一次是因为莫鸿威。

后来，又替莫浣卿死了一次，因为鹤潜尘。

她这辈子，好像就剩下和这父女两人的纠葛不休，再是铁打的人也该疲惫了。

到此为止。

桑方妤迅速收枪转向，瞄向了鹤潜尘的手腕：“我不会再心软了。”

子弹激射，脆弱的腕骨瞬间就被洞穿了一个血洞，鹤潜尘被推力带得猛地摇晃了一下，却笑出了渗血的牙齿：“这个，是祭奠我的吗？”

桑方妤垂下了眼，放任他失去行动力后跪在了地上，如同一场迟来的悔悟。可当局者依然陷在迷雾中，摇摇晃晃的，找不到来路与归途。

他只是茫然地叫着“妤妤”，好像在从这个名字里汲取出什么他想要的力量。

桑方妤只当他叫的是另一个人。

潜尘哥和鹤潜尘是不一样，妤妤和桑方妤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她按下对讲快速嘱咐：“嫌疑人莫鸿威、鹤潜尘已落网，请求逮捕。”

“妤妤。”鹤潜尘忍着痛喊了一句，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掉着。

他问：“妤妤，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

桑方妤顿住了往外走的步伐，又很快恢复反应，伸手将滚轴门推向一边，泄入满室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春光来。

她侧过脸，没有回答他的最后一句话：“走吧。”

……

清洲墓园临湖而建，一池潋滟的水波摇晃着，总有人将一草一叶的拨动都当成是亡者给出的什么回应，此后几天又能慰藉地存活下去。

桑方妤用干毛巾将眼前那座已经尘封已久的合葬墓碑擦得一尘不染，没有出声，只带了点简单的贡品。

“爸妈，”她喊，“我终于可以来看你们了。”

坟墓自然不会有什么回应。

死去之人沉睡在他们的墓穴之内沉睡着腐朽，与沉寂的夜、缄默的夜空兼容。

它骇人的安静可被无声地诉说，已然庄重而柔和，死亡是温柔的，有最美的梦永久守护着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