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湖畔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沿广场挂了一排,沿湖每一处驳岸都挤满了人,长椅上、台阶上,人人都举着手机惊叹,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欢呼声。盛大的烟火随着音乐喷泉变幻成一个又一个字符,又从字符变幻成灿烂繁花
隐隐有惊叹声入耳,议论最多的竟不是江先生,而是放烟花的陈姓富婆是何方神圣。
人群中隐隐传出高亢的男高音,“陈姓富婆求包养!”
“最近真是邪了门,一到温榆河就下雨,听说这边有小气候,运气好的时候能看见白鹳,嘴巴和腿都是红色——”
“嘎吱——”一声巨响打断了司机的絮叨。
起初以为是打雷了,然后是一阵刺耳的轮胎磨地声,路面湿的厉害,汽车在司机的惊呼中滑行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是轮胎爆了。
后备箱有备用轮胎,司机靠边停车,打开危险报警闪光灯,放好三角警示牌,拿出装备开始换轮胎。
风吹着小雨扑到脸上,小兰溪站在一边给司机撑伞打灯。
原来这里是温榆河。
小兰溪向远处望去,道路一侧是湿地,湿地往里是河面,天太黑了,要不是偶尔传来几声蛙鸣,他还以为那里是一个黑洞洞的悬崖。
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分,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可以在二十分钟内到达机场,十分钟内办理登机手续,就可以赶在最后一刻登上去往上海的航班。
夜的沙沙声里,司机敲击轮胎的声音中,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低吟,很虚弱,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小兰溪耳朵一动,目光锁定在公路外侧,十几米远的一个小木屋内。
坏掉的轮胎被卸了下来,司机递给小兰溪一柄扳手和一堆螺丝头,让他帮忙拿着。
小兰溪老老实实充当司机的小帮手,他又看了眼那边小木屋的方向,问道:“叔叔,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司机顺着他的方向看了眼,抹了把脸上的雨和汗,见怪不怪道:“你说那木屋啊,那是原来一个变电站,后来变电站拆了,就围上几块木头,下雨的时候有流浪狗或者小野猫在那边过夜。”
这么一听,确实像小狗。兰溪仍旧不不放心,“是不是小狗受伤了,传过来的声音好像很痛苦。”
“受伤是正常的”,司机随口道:“附近有居心不良的人放捕鸟夹,狗啊猫的踩到了就得瘸几天,不过没关系,有工作人员定期清理,看见了就会帮他们取下来。”
会被取下来吗?
小兰溪望了一眼路边不知道在跟谁发呼机的孙眉,叫了一声姆妈。
听完他的诉求后,孙眉大吃一惊,指着他脑门骂:“你脑子秀逗啦?让我一个弱女子去救流浪狗?你个死孩子你怪善良哩,谁知道那狗有什么病?被咬到了怎么办?万一不是狗呢?万一是野猪,你妈命就没啦!”
“可是”小兰溪想到了阿嬷养的小黄,有一次去邻居家偷吃鸡食,被老鼠夹子夹到,现在走路都有点跛。
他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大城市的流浪狗,确实有危险。
“灯光凑近点,我看不清螺丝位置。”司机吩咐道。
雨又大了些,雨珠在手电筒下穿点成线挡住人的视线。千斤顶被顶在缺掉的轮胎部位,兰溪把灯光凑得更近,好让新车胎对得更准。
没来由生出一种恐慌,即使孙眉说的有道理,司机也劝他不用去管,他始终遏制不住这股恐慌,好像冥冥之中有东西在召唤他,浩荡的温榆河变成无底洞,伸出魔鬼的触手,要把他拖进深渊。
他心焦地往那个方向又看了一眼,攥着拳头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他呼唤孙眉:“姆妈,你过来举一下手电,我把咱们的火腿肠拿过去,至少别让它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