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想了想,又审视苏靖之,知道他看不见,话对卫晩岚说:“你丈夫可能是在打仗的时候,被突厥什么金瓜大锤之类的兵器伤到脑袋,脑袋里有血块,这才导致看不见的……”
这时卢夫子摇摇头道:“不对啊,郝大,这位苏夫人说他们来伊川村前遇见的是山贼,不是突厥士兵,而且也没有金瓜大锤,他们是从山坡掉下来了。”
“那那那,那就是掉下来吧。反正乃钝器重击所致,按这个治,活血化瘀就没错!”
说着郝大就要开散淤血的草药。
苏靖之淡淡摆手:“不必了。有安神药就好。打扰。”
说完苏靖之不欲在此多留。带卫晩岚要走。
而卫晩岚亦是听得心绪越来越沉。
先前那点儿勾起的能治愈摄政王的希望,现在完全被郝大的诊词弄得磨灭,像被戳破的泡泡。
因为郝大完全没提中毒的事,说明他没看出苏靖之治病的症结。
至于他把失明失聪都归于受到钝器重锤,卫晩岚并不相信,他曾无意检查过摄政王受伤皆在躯体,脸和脑袋,从未见过有伤,都保护得很好。
卫晩岚乖乖垂眸:“谢谢您。我们买到想要的东西就告辞了。”
当晚又是两人配合掌勺。
苏靖之看不见、听不清,但他能够指点大概怎么做,卫晩岚听话照办,有时打打下手,苏靖之会亲自上。
他有时挺不明白的,卫晩岚想,这人按身份也算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贵胄了,偏偏连火头营都待过,他爹娘从来没把他当过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培养。
他会做饭。
他能闭着眼睛借助两根筷子,把馒头扭啊扭的,捏成小南瓜模样。
他还会用又大又粗糙的掌心,托起小巧到可爱的南瓜馒头,递到自己的方向:
“给你的。”
“好看吗?”
他的眼睛是空洞的,面容冷峻,纵使身在民间穿着布衣,依然是浑身威压。但他用这双似乎只该握剑握刀的手,却小心翼翼地捏了个南瓜馒头,手是坚硬的,面团却是软蓬蓬的。
这让卫晩岚头一回有明显到强烈的感觉:
这个人……是在逗自己。
既不是捉弄,也并非戏耍。
他好像仅仅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开心而已。
想通了这点,卫晩岚的眼泪啪地砸在了案板上,接过那只小小的可爱的南瓜馒头,小鹿眼泪汪汪的。
可惜苏靖之没有意识到他在哭。因为落泪的声音太清浅了。
也因为卫晩岚不愿意让他知道。
卫晩岚也是头一回有这样的很明显的冲动,想要抱住对方,他因为苏靖之的示好而满心欢喜,同时又因为对方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尝而感到难过。
无比的心痛,无限地想要挽留。
他尽量保持平稳不带哭腔的声线询问苏靖之,小声地说:“摄政王,你为什么会中毒?”
“不知。”
这是苏靖之给他的答案。
卫晩岚歪歪头,对这种解释半信半疑,他应该能想到凭苏靖之的能力,必不会有谁能够轻易接近他下毒。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苏靖之没防备,他当时亦不知。
卫晩岚心底更像压着块巨石。
巨石碾动,使得他呼吸难以顺畅,他强忍着悲酸又问:“如果解不了毒,摄政王,你很快就会死么?”
灶房瞬间维持着绵长的沉默。
苏靖之喉咙滚了滚,对于卫晩岚这个话题,感觉没法子轻而易举地揭过。
他因卫晩岚那声在意而感到欢喜,又因注定要使他遗憾而同样悲痛。
可是他涌到嘴边的话却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