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她虚假的身份,裴彦苏不仅听得真切,还特意在她从噩梦中惊醒、心中的防线最为脆弱的时候,将此事明明白白点了出来。
他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吗?
雷雨之夜,最易暴露心匿,句句都得小心。
“本公主从未见过早逝的母后,”萧月音紧住了胸口,无论如何都必须硬着头皮撑下去,言语也跟着生硬了起来,“大人从第一次见到本公主起,不就应当知晓此事吗?”
裴彦苏墨绿的眸色在昏黄的灯光里被染成了另一种棕黄,她见他不语,微微抬腰,以方才麻木的手臂撑住榻下,半坐了起来。
“大人你每日见母亲时都以‘阿娘’唤之,我耳濡目染,唤母后‘阿娘’,何来稀奇?”萧月音一鼓作气说完的时候,已经盘好双腿,重新坐直了。
“我不像大人你,你父母双全,”裴彦苏仍旧不开口,只淡淡看着她,她便选择乘胜追击,恰好窗外又有闪电划过,将他的俊容照得更加透亮,“如今一家团圆,便要拿我早早薨逝的母亲,来大做文章了吗?”
第一个炸雷惊起的时候,裴彦苏立刻抬手,一左一右,捂住了她的双耳。
他的掌心有热温,却不似窗外如注暴雨的烦躁热烈。
这一下,她刚刚才提起的气势被他骤然又粗暴地打断,她拧着眉,却并未伸手让他将双掌落下,只张着眼眸,用瞋目而视回应他。
僵持几息,裴彦苏忽又将双臂垂下,撑起了脊背向她微微靠拢,面庞朝向她的左耳,沉声:
“公主方才说什么,雷声太大,微臣听不清。”
回应模糊,是个装糊涂的高手。
卢皇后本就是她与萧月桢姐妹两人共同的逆鳞,若她此时再重新提起,难免有被他抓住话柄的嫌疑。
在口舌之辩上,别说她,世上也很难找出几个人是这位殿试头名的对手。
“没什么,梦魇而已,”萧月音垂下眼眸,重新松了肩背,又慢慢躺了回去,塌下喉咙,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无比慵懒怠惰,“多谢大人体贴,本公主要继续睡了,请大人自便吧。”
一面说,一面又翻了个身,面朝里,背朝他。
窗外的雨似乎眨眼间便弱了许多,只剩淅淅沥沥地滴答,房内的所有的动静,也因而变得比先前清晰了不少。
裴彦苏没有用言语回答,她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之后有轻微的置物之声自地面传来,应当是放下双靴,她背后突然一堵,床榻也跟着动了一下。
“你……”她心口也被堵了一堵,肩背霎时绷紧,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公主尚在癸水之期,更要注意休息。”
关怀贴切的话语倒是张口就来。
……可是,他在这里,她要如何安心休息?
她未动,他却似乎也并未靠近她,声音离她耳后尚有距离,沉沉传来:
“微臣是君子。”
倒是先把她的话头堵上,又给彼此留了几分余地。
想起自己昨日趁着太医未离去,紧急让隋嬷嬷办的事,萧月音咽下口中津液,道:
“恐怕不止是这几日……”
却看到眼前纱帐上由背后的笼灯照射出的他的影子,不仅越拉越大,还将灯光渐渐掩盖,她顿了顿:
“以后的很长一段时日里,都会如此。”
最后几个字时,他已再次提起灯罩,恰好吹灭了床头柜上由他亲放的笼灯,一室骤然陷入黑暗。
裴彦苏将她的衾被拉上,朝她掖好了被角,隔着衾被拍拍她的手臂:
“说好了与公主夫妻一体,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却压不住他腰间那直向下冲的诡异的邪.火。
凝神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