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才想起自己书包里藏的那件外套。他在走廊上停下脚步,犹豫几秒,还是把外套拿了出来,抱在手上。
这样也不算没穿吧。
下楼的时候,包里手机又震了一次。云罗没作理会,正踏下倒数第二格阶梯,面前却忽地落下一层阴影。下一秒他被托住腰抱了起来,双脚短暂地离地,再一次落下,就已经离开了楼梯。
高一教学楼的底层楼梯口,是个任何人远远经过都能一眼望见的位置,并不安全。但他没有被放开,环住他的两条胳膊依然收得紧。那人高他太多,怀抱硬邦邦的,也有压迫感,他只察觉到那人低了头,额前的碎发随即被往下压了压,温热柔软的触感,是一个额吻。
然后又是一个。
云罗被松开,乖且沉默地接受打量,眼前的老虎被新外套挡了尾巴和半边脸,估计那人抽时间又回了趟公寓。
不出意料,他怀里抱着的那件回到了自己身上。宋晏程照例给他理好袖口衣领,干燥宽厚的手掌覆在他绒绒的后脑,带点力度揉了揉,像抚慰。
“你脸色很不好。”
外面有风刮过,带动枯枝残叶瑟瑟哀鸣,云罗拉着他外套前襟的手指捏紧了,纤细的指节泛起白。
宋晏程在他的眉心鼻梁上胡乱亲了亲,“没事的,没事。不怕。”
“我陪着你,很快就过去了。”
他们从学校偏门离开。
宋晏程回学校有多随意早不是个秘密,许多人猜不透他家背后的势力,又对其本人的暴戾脾性有所耳闻,偶尔八卦之余,其实也心生忌惮。但确实鲜少人知道,除了那些遮掩不开的考试缺席和缺课,他行事已经算是低调。
毕竟是未经污浊的象牙塔,嗅到一点点外面世界的气息,都会敏感地缩回脚,躲进自己圈出来的安全区窃窃私语。
偏门外临近郊区,走出不远就是一片空旷的停车场。云罗跟着那人来过很多遍了,眼下环顾一周,并没看到宋晏程自己的机车,也没找到宋家接送过他的那辆车牌号。
宋晏程就走在他身后一点。因为不知道该朝哪儿走,云罗脚步有些迟疑,刚慢下来,肩膀就撞进了那人胸膛。
男生扳住他肩,朝前面某个方向示意了一下,“我的车。”
云罗顺着他目光看,视线停在一辆通体漆黑的商务车上。那辆车静静停在那儿,外观普通,看不出什么稀奇,却不知为何让人有些发憷。
宋晏程走上前,替他拉开车门,护着云罗先上去,自己也跟着跨上来。两人坐的都是后座,云罗这才迟钝地想起往前看,驾驶座上那人回了个头,取下墨镜拿在手里,赫然是一张高鼻深目的外裔脸,并不是他以为的宋家司机。
那男人像察觉到了云罗的好奇,并不回视,只低垂着视线朝他的方向略一点头,又转向他身边那人,嘴里飞快掠过几个像是嘟囔的音节。宋晏程和他简单交流几句,络腮胡司机就郑重点头,回过身发动了汽车。
宋晏程的发音更清晰些,不像那络腮胡说起来那么含糊,云罗听了几耳朵,懵懂意识到可能是俄语。
他又后知后觉想起,他见过几次的宋晏程父亲,似乎就是半个俄国人。
只是因为母亲的血统,这点混血基因到了宋晏程身上被稀释地很快,小时候还看得出一点混血儿的长相,长大后除了眉目轮廓比别人格外深刻以外,一张脸几乎看不出什么俄裔血统。
云罗这时忽然生出点不该有的好奇,想要转头去看一看。但他随即就意识到自己的忘形,攥紧了胸前的安全带,屏息只敢盯着车窗玻璃,连那上面偶尔印出的人影都避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