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前来祭奠的人很多,是关漪在正门前接待来往的宾客。
在她回房稍作休息时,猝不及防便看见了蝰。
“你、你是.....您是蝰大人?”关漪惊讶了一瞬,因为有过几面之缘,很快就在记忆里对上了脸。
蝰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略带突兀地交代道:“让祠堂里的人都撤走吧。”
关漪脸色微愣,冷不丁想起伞南这会该是在祠堂前尽孝。
她对蝰毫不客气的编排行为略微不满,但又忽然意识到蝰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插手伞家的私事......一时间思绪飞转,叫她想起了之前那几面之缘里伞南稍显古怪的反应。
关漪没立刻回答,反倒向蝰确认起一件事:“您就是伞南的那位心上人,对吗?”
黄昏伴随着小雨降临,淅淅沥沥打湿了庭院地面的砖瓦,也无声滴溅在伞南身上。
叶梓云的棺桲停在屋内,作为独子的伞南便孤身跪在正堂前吊唁哀礼。
他的背影笔直,在晦暗隐蔽的光线下依然能称得上挺拔,并没有表现出寻常子女历经丧母之痛后的崩溃和无助。
只是神思远游,连其他人是何时离开的都未曾察觉。
蝰盯着空荡庭院里唯一的影子,无端就想起父亲故去的那一年、母亲故去的那一年,自己也是这样孤身跪在堂前,哭不能、悲不能。
哪怕周围泣声四起,他也没有表露软弱的权利。
蝰悄无声息地走近曾经的自己,直至来到身侧,那个人才变成伞南。
等阴影从背后覆盖,伞南才恍恍惚惚意识到有人靠近。
他有些茫然地转过脸,在抬头的瞬间看见了蝰。
瞳孔猛一扩大,原本平静麻木的脸上毫无预兆地就滚下了两行泪。
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潮湿,汹涌的水珠霎时便浸满了整张脸。
蝰低头对上视线,沉默地抬手抚上他的后脑勺,来回安慰几次后便引着他靠向了自己。
伞南毫不犹豫地把脸埋进他身前的衣服里,胳膊环住腰,箍得很牢,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轻轻发颤。
半跪的姿势让伞南比站着的蝰矮了一大截,可也正是这一截距离让他能完全蜷缩在蝰怀里,脑后的每一缕头发、脸颊上的每一块皮肤、乃至整个上半身,都能被蝰拥抱紧贴,从中获得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心。
可尽管如此,蝰也依然没听见任何哭声,只能感受到身前的衣襟变得潮湿又冰冷,以及手臂接触下微弱颤抖的肩膀。
蝰没有出言安慰,只是始终沉默地保持拥抱,用自己挡住了落在伞南头顶的雨滴。
雨一直不大,夹杂着凉丝丝的风,在黑夜降临时便完全消融了影子。
但蝰察觉到伞南变得更加安静了。
僵硬、停滞,只剩下呼吸。
半晌,才隐隐听见一句沙哑的低语。
哪怕格外模糊,但他还是听清了。
“青冥......”
“我没有来处了......”
伞南和他的母亲长得很像。
蝰看着伞南躺在床上睡熟,无端又臆想起躺在棺桲里的叶梓云。
同样的一张脸,闭着眼睛,沉默的,安宁的。
变得苍老,然后离开,最后叫不醒。
蝰猛然惊愣,咽喉滚动中叫他不敢再继续深想,生怕自己一睁眼,那柔软的床榻就变成了枯寂的棺材板。
他呼出一口气,听见伞南平稳的呼吸,自己紧绷的心跳也跟着跃进耳朵。
蝰从未像今天这样,如此惧怕生老病死。
他平复着呼吸,站在床边弯腰给伞南掖了掖被角,接着便解开外衣挤上床,同他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