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的雪山,几枝腊梅受雪压霜欺,重重矮了身段,一朵黄蕊粉瓣儿压进廊庑,幽香拂拂。
寒风侵体,裴君琅的手脚,倏尔涌起阵痛,四肢百骸,犹如万蚁噬体、肢.解凌迟,痛入心脾。
裴君琅轻轻颤栗,细密的冷汗湿了后脊的衫袍,腿骨发虚发软。但他仍紧抿着唇,连眉峰都不曾蹙一下。
他不愿让人瞧出端倪。
远处,叶薇跟着王御厨在厨房里忙里忙外,打点招待朋友的热锅子。
炊烟袅袅,笑语欢颜。
叶薇看起来很高兴,他不想扫她的兴。
裴君琅早早知情,反噬之症,无药可医,梅姨所配备的药汤,也只是暂缓痛感的辅药。
叶薇看着他一日日强装精神,她以为他慢慢好起来,殊不知他的心腑衰竭,命数垂危,不过是强撑苟活。
既无计可施,裴君琅又何必陈述病情,徒增叶薇的烦恼。
况且,小姑娘那样爱哭,他可不想,再骗女孩家的眼泪。
无人知晓,裴君琅和这位白家长辈白梅,其实私交甚密。
他虚弱地摇摇头:“不可,眼下朝堂时局混乱,纷争渐起,世家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不能将梅姨置于危险中……反噬的事,你对外保密。”
白梅是裴君琅母亲蛮奴的闺中密友,这些年裴君琅受她暗中照顾,才能勉强苟活至今。
他虽冷心冷肺,倒也没有无情到拖累恩人下水的地步。
反正,他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只是这次,反噬的痛苦更剧烈了些。
思忖间,裴君琅忽然猛烈咳嗽,哇的一声,呕出一滩血。
青竹看到雪色中衣的小郎君被一片血污淹没,登时瞠目结舌,吓得冷汗涔涔。
“殿下!”
青竹的喊声凄厉嘶哑。
他记起来了,此前裴君琅为了救叶薇,在海岛迎敌的时候,动用太多内力,即便力竭,仍在耗费心神争斗。早在那时,小郎君已内力枯竭过一次。
若是青竹在侧,必然会劝裴君琅停手休养。
偏偏他不在旁边看顾,而自家主子一意孤行,为了庇护叶薇,竟强撑着迎战。
这是在损耗裴君琅的寿元。
再这样下去,裴君琅会死。
命不久矣。
青竹焦急万分:“主子,那等邪典功法不能再练了,您忘记白家主的叮嘱吗?那是逆行肉.身筋脉的邪法,功效越强,对寿命损伤越大。您的腿疾本就是一道关隘,会阻碍内力于身体四肢百骸游走,如今强行冲破筋脉间的闭塞,反噬会日益加重,咱们及时收手吧!”
裴君琅强牵起唇角,溢出一丝冷笑:“若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才是真正死期莅临。”
所以,即便会遭到功法反噬,即便会损伤心肺,裴君琅也必须按照那一套功法修行。
唯有如此,他一个残废,才能如常人一般,拥有能够蕴含内力的丹田,能够有合适习武的体格。
谁都不知道,一个双腿尽断的废物,为了自保,为了活下去,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青竹,你不该管主子家的事。下去吧。”裴君琅不想同他多说。
他抬臂一挥,青竹忽觉一道不容忽视的威压抵上他的肩臂。
青竹被这股力道重重一压,膝骨酸痛,脊背也不由伏地。
裴君琅明知身受反噬,仍在莽撞动用内力,唇齿间又涌出一道血痕。
如此不知分寸,也不在意生死。
裴君琅一如既往,没有求生的欲念。
青竹心头酸胀,仿佛一块石头压着,沉甸甸的难受。
他不忍心再看主子痛苦下去,朝地重重磕头:“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