晰。
从来不喜欢施加粉黛的小姑娘,为了和心上人成亲,好好打扮过了。眉毛染了螺子黛,唇妆绘了媚花奴,朱唇榴齿,娇媚可人。她今日穿的也很招摇鲜艳,一袭锦葵花的齐胸襦裙,臂挽金莲花橙色的轻纱披帛,肤光胜雪,腰肢纤纤,裴君琅第一次在叶薇身上看到了弱柳扶风的娇弱与美丽。
他待着不动,没有作声,也没有说什么话。
直到小姑娘不满地牵他。
叶薇亲自拉着裴君琅走向为了婚礼搭建的青庐棚子,深山里有一座小院,院子里养了鸡鸭和小狗,这是裴君琅和叶薇往后的家。
他们没有请亲朋好友观礼,唯有叶薇和他。
叶薇拉裴君琅坐到撒帐礼后铺满了喜果、花生、铜钱的榻上。
叶薇羞涩微笑,靠近裴君琅,眨眨眼,问他:“小琅,我今天好看吗?”
艳光照人的小姑娘,忽然撒娇,惹得裴君琅心脏一跳。
屋外的天色一下子变暗,光线昏昏,唯有一豆烛光幽幽。
裴君琅看了一眼自己完好无缺的腿,心脏瑟缩,泛起苦意。
他冷着脸,下颌线紧绷,抿了一下唇。
随后,裴君琅艰涩地开口:“好看。”
他明知这是一场梦,却不再如从前那样,杀了梦里想念的人,固执地破梦离去。
他贪恋这一份暖意,他想再留得久一点。
然而,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叶舟听了,一时语塞。原来为这个家付出最多的竟是黑鳞蛟蛇。他就说,太信男人那张嘴,一定会吃到大苦头。
……
偏偏裴君琅和叶尘夜用的路数一样啊……干!博取同情的臭小子,一肚子坏水。
叶舟眉头紧锁,很快计上心来:“娘,我也不是那种坏人姻缘的恶人,这不是……小薇的爹前脚刚去世,她后脚就嫁人,显得咱们叶家女多薄情寡义呢?小薇总得哀悼父亲吧?这孝礼,咱也不说三五年了,一年总得守啊?”
叶舟说完,自己也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怎么说呢,叶瑾好像就是被叶薇驱兽打死的,要她吊唁,好像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啊……
一时间,母子俩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算了,叶舟不管了,反正嫁出去的侄女泼出去的水,他管不着,还遭人白眼,不上算-
皇宫,垂拱殿。
福德扬动拂尘,招呼小黄门把一摞摞世家奏疏、外域使团的章表抬进殿槛,分门别类码放好。
裴望山不喜欢殿内有太多人走动,幸好驯山将叶舟很擅长调教春鹰,今年上贡的春鹰能够分辨奏疏的颜色,甚至能通过不同章表所涂抹的香味,辨认文书的轻重缓急。很多时候,皇帝一抬手,说个类别,春鹰便能用喙衔奏折、抑或重要的书目飞来,比奴仆还方便。
裴望山看了一眼各个西域蕃族的国书,竟有不少的部族愿意用半国的财力作为聘礼,迎娶他们口中的神主叶薇。
裴望山明白,那个乘蛇而立的小姑娘,在各个小国部族面前狠狠立了一次威信,甚至强压过他一头。
这种被人威慑的感觉很不好,仿佛寒冽的刀尖子抵在人的脖颈上。熟悉的恫吓之感,甚至让裴望山想到了当年的世家天才叶尘夜……
并非裴望山手持王权,便是天下的君主。他还得扬名立威,四海臣服。一切事都打点妥当,就趁着这一回周崇丘死了,他一雪“当年蛰居周家忍辱负重为质子”的前耻,借助春狩礼,让那些胡族蛮民怀德畏威。哪知,皇帝自个儿没捞到好处,全是替叶薇做嫁衣,如今那些愚钝的蛮族人只认神主叶薇。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竟顺势爬到他的头上来了……真是让人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