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的甜糕。
他又想起白衡的话。
诚如白衡所说,叶薇若是有了心上人,寻到合适的夫婿,和其他郎君定了亲,嫁为人妇。
裴君琅为了保护叶薇,只能避嫌,很可能两人再不能如现在这样,私下里见面。
她不会再给他端糕,她不会再对他嘘寒问暖,她也不会再成日里紧追他不放了。
裴君琅丧失所有能够靠近叶薇的机会。
他明明不在乎的,他说过无所谓的。
房间不点灯,黑灯瞎火的时候,他也能硬捱,因为他知道,叶薇总会来找,总会看见他孤零零一人,总会大呼小叫,怕他受怠慢,帮他燃烛。
倘若她再也不来了……
裴君琅抿唇,脸色难看。
那他便陷在一方暗室里了,没有光源了。
裴君琅扪心自问,他也怕黑,也怕孤身一人。
冰天雪地里,少年郎怔忪出神。心里蔓延起前所未有的,细微的难过。
裴君琅垂下浓长的眼睫,难堪地想:他似乎,变得软弱了。
满地的积雪已经被下人们扫尽。
廊桥底下,还有几个长随搬来梯子,垫脚铲着垂花柱凝结起来的长长冰棱。
方才在前院,还有冰棱落地,砸中沈家小郎君的头呢!脑袋滋滋冒血,幸亏有济世医白家的小公子白衡看顾,不至于出什么大碍。
叶薇钻到小书房里登记拜客礼,偌大的厅堂,就他一个人应付一群叽叽喳喳吵嚷的鸦雀。
裴君琅头疼,决定回内室躲躲,顺道喝一盏茶,养养神。
小郎君推动木轮椅,还没走出多远。
身后,恰逢其会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二殿下,请留步!”
不熟悉的音色。
啧,闲杂人等。叶薇才不和小郎君拌嘴,她朝着空荡荡的庭院吹了一记口哨。
雾茫茫的天穹,漆黑的墨点闻声旋来,双翅撼风,卷起风尘,发出扑腾的骚动。
从前,裴君琅无知,故而无畏,如今他拜叶薇所赐,有些想活,竟心生起怯意。
他命理天定,注定无果。
因此,裴君琅不敢和叶薇走得太近,也不能贪恋更多。
若他心生牵挂,便无法安心赴死。
裴君琅,不能想活。
裴君琅不欲理会,继续行路。
许是没料到裴君琅这么傲慢,少年郎顿了顿,没多久,他又咬咬牙,一口气冲到裴君琅面前,抬臂拦住他。
“二殿下,我有话想问你。”
来人是济世医白家的郎君白衡,他是梅姨的第三子。
他虽然不知自己母亲和裴君琅的渊源,但裴君琅看在白梅的面子上,没有一掌喝退小郎君,卖他一个面子。
是啊,他何必任性,何必嫉妒,何必阻拦。
他本来就没打算和叶薇有个未来。
银雪覆没小郎君的发,濡湿了他的衣。漉漉的水气沁入肌骨,遍体寒彻。
裴君琅背对着白衡,肩背挺得笔直。
最后,他强忍反噬挟带的痛感,咬紧发颤的牙关,挤出一句——
“随你。”
“我不在意。”
白衡松了一口气,对裴君琅渐行渐远的身影抱拳:“多谢二殿下成全。”
他其实也带了卑劣的心思。
他知道,裴君琅不良于行,和叶薇并不相配。
白衡明面上退让,实则上是以退为进。
若裴君琅有自知之明,他会知难而退。
幸好,二殿下没让他失望。
廊庑底下。
梅花甜糕还是被潇潇冷风冻硬了。